第4章

"这是什么?举手之劳?"她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正是昨夜烧剩的残角,焦黑的边缘还留着半句"永以为好"。

"那你为何偷看我的诗?"她逼近一步,"为何不敢收银子?为何——"

"因为我不配!"

话一出口,我俩都愣住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她忽然松开手,从发间拔下那支碧玉簪子,青丝如瀑泻下。

"给。"她将碧玉簪子塞进我手里,"典当了,够你一路盘缠。"

我像被烫到般缩手:"这不行!"

"啪!"

碧玉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两截。

她盯着那抹残绿,忽然笑了:"你看,我们连件信物都留不住。"

3

放榜那日,杭州城大雨倾盆。

我挤在副榜前面,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没有"吴才"。

雨水混着墨迹在纸上浸开,像嘲弄的鬼脸。

"吴公子?"

一把油纸伞突然遮在头顶。我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杏眼——方诗丽女扮男装,青衫已被淋透。

"前十名在正榜。"她轻声道,"你乡试第五名中举。"

我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是泪:"明明隐藏了实力,不相信考了第五名,小姐何必来看笑话。"

"公子看正榜不就知道了,再说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乡试第几怎样?落第又怎样?那日你背我逃命时,可没问我是千金还是乞丐!"

掌心下传来剧烈心跳,烫得我浑身一颤。

"胡闹!"

炸雷般的怒喝从身后传来。方承武带着家丁冲来,一把扯开我们:"妹妹,你疯了?!"

诗丽踉跄两步,突然从靴筒抽出剪刀对准自己喉咙:"三哥,你再逼我,我就死在这!"

雨幕中,她脖颈上那道麻袋勒痕尚未消退,此刻又被剪刀压出红印。

方承武脸色铁青:"为了个穷举子,一辈子也到不了巡抚公子的地位?"

"对!"她笑得凄艳,"他穷,可他宁可不要百两银子也要救麻袋里的陌生人!你们呢?"

剪刀寒光刺痛我的眼。我扑上去夺时,锋刃已划破她肌肤,血珠顺着雪颈滚进衣领。

4

我被方家护卫按在泥水里时,听见知府大人的轿子到了。

"拖去衙门!"方大人声音都在抖,"以诱拐官眷论处!"

"爹!"诗丽扑跪在轿前,"是我勾引他!要打要杀冲我来!"

轿帘猛地掀起,方大人脸色比乌云还沉:"押小姐回府!至于这举子——"他冷冷扫我一眼,"再靠近方家半步,请巡抚大人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暴雨如注,我望着诗丽被强行拖走的背影,她突然回头喊了句什么。

雷声吞没了话音,可我看懂了唇形——

"我等你。"

5

当夜,我在破庙里发烧了。

昏沉中,有人用冷帕子敷我额头。睁眼却见个陌生小丫鬟往我怀里塞了个包袱。

"小姐给的。"她压低声音,"说……"

包袱里是几锭银子、三本手抄书,最底下压着件藕荷色肚兜,上面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像是新手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