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红盖头下的针

红盖头的流苏蹭着鼻尖,痒得我想打喷嚏,可赵老四说过,盖头要是掉了,就是对张家不敬,会被当成扫把星赶出门。我攥着袖口,指节都掐白了,手心那包东西硌得慌——是赵老四塞给我的迷药,他说等夜深了,就把这玩意儿掺进张强的水里,等他睡死了,我就溜回赵家,彩礼钱分我一半,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渴不渴?我给你倒碗水。”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怯生生的憨厚。

我赶紧摇头,盖头下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的鞋——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脚趾头那里磨出个小洞。这就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张强,听说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他爹为了给他娶亲,把杂货铺的底都掏空了。

“那个……你要是累了,就先躺会儿?”他又说,声音更低了,“我……我去柴房对付一晚就行。”

柴房?赵老四可没说过还有这出。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他不在房里,我这药给谁下?难不成真要守着空房坐一夜?我咬着嘴唇,按赵老四教的词说:“不用,爹说……新婚夫妻分房睡不吉利。”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哪有新娘子刚进门就提“爹说”的?果然,他半天没吭声,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盖头上,像有蚂蚁在爬。

“也是。”他最后嘟囔了一句,脚步声挪到桌边,听起来是坐下了,“那我……我就在这儿守着。”

守着?守着我这个骗子?我把迷药包往袖口里塞得更深,布料摩擦着胳膊上的淤青——昨天赵老四把我锁在地窖,我挣扎时撞的。他说我要是敢不听话,就把我儿子小宝卖到山里去,让我这辈子都见不着。

红盖头突然被轻轻掀开一角,我吓得猛地抬头,正撞见张强的眼睛。他长得不算丑,就是皮肤黑,额头有块疤,像是小时候摔的。他手里拿着个发簪,银的,雕着朵莲花,是我昨天慌乱中掉在赵家门槛的。

“这是你的吧?”他把发簪递过来,指尖碰到我的手,烫得我赶紧缩回去,“看着挺贵重,别弄丢了。”

我攥着发簪,莲花的棱角扎进掌心。这是亡夫强子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赵老四搜我身时没注意,没想到被他捡着了。

“谢谢。”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又把盖头给我盖好。屋子里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响。我猜他肯定在想,这媳妇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可他不知道,我每多说一个字,都怕漏了马脚。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张强兄弟在家不?我是隔壁茶馆的玲姐,来送点新婚贺礼。”

张强趿拉着鞋去开门,我听见玲姐大着嗓门说:“哎呀,这新媳妇盖头还没掀呢?赵叔特意交代我,说新媳妇路上累着了,让我来给按按肩,松快松快。”

赵叔?赵老四?他果然不放心,还派了人来盯着。我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刚想摆手说不用,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我肩膀上。

“妹子别紧张,我这手艺可是镇上一绝。”玲姐的声音贴着我耳朵,热烘烘的,“你看你这肩,硬得跟石头似的,怕是心里有事吧?”

她的手指在我肩胛骨那里按了一下,不轻不重,可我激灵一下就反应过来——那是赵老四逼我背骗婚说辞时,我被他推搡撞在桌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