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8-09 01:27:48

又是这样。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手掌,将那抹刺眼的红冲淡、卷走,流入深不见底的下水道,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顽固的铁锈味,还顽固地萦绕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玻璃窗模糊地映出我的影子,苍白,疲惫,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荒芜。这偌大的房子,奢华冰冷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而我,是里面唯一游荡的孤魂。顾承砚呢?他是那个偶尔来凭吊的过客,手里捧着的,却永远是献给另一个名字的白玫瑰。

---

深秋的风已经有了凛冽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身上单薄的驼色羊绒大衣,手里拎着一个朴素得近乎简陋的纸袋,站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花店门口。玻璃橱窗里,各色鲜花在暖气里开得喧闹,唯独角落里,一桶桶纯白的玫瑰安静地伫立着,花瓣边缘带着一点娇嫩的淡绿,像是冬日初雪的颜色。

“老板,一束白玫瑰。”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

花店老板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麻利地挑出最新鲜的几支,用淡绿色的棉纸和素白的丝带仔细扎好,递给我:“小姐,这么冷的天还出来买花,是去看重要的人吧?”

我接过那束沉甸甸的洁白,冰凉的花枝贴着指尖。我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避开了老板眼中善意的探询。重要的人?或许吧。一个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今天是十月二十日。一个刻在我骨髓里的日期。顾承砚的初恋,那个叫沈屿白的女孩,就是在五年前的这一天,在一场惨烈的车祸里香消玉殒。每年的这一天,顾承砚都会消失一整天,去向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我知道,那束白玫瑰,一定是他祭奠的方式。

而我呢?我抱着怀里这束同样洁白的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城南的静安公墓。

墓园依山而建,深秋的萧索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缩,高大的松柏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暗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落叶和香烛纸钱混合的复杂气味。一排排冰冷的石碑沉默地矗立着,像大地竖起的黑色牙齿。

我熟门熟路地走到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块墨黑色的花岗岩墓碑,被清扫得很干净。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得像不谙世事的孩童,带着一种被时光永远定格的、无忧无虑的青春气息。照片下方,镌刻着简单的字迹:爱女 沈屿白 1995-2019。

我将手中的白玫瑰轻轻放在冰冷的碑前。纯白的花瓣在深色石头的映衬下,白得惊心,也白得脆弱。

“屿白,”我低声开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孤单,“又一年了。”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无言的回应。我静静地看着照片上女孩的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苍凉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喉间那股熟悉的腥甜感猛地冲撞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我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弯得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我死死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涌出,滴落在脚下枯黄的草叶上,也溅在了那束洁白无瑕的玫瑰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