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我的手,早已伸出了这四方庭院。
6
沈听州果然收到了我写给师父的信。
是李维从驿站截下来,送去给他看的。
他看完信,沉默了很久。
信里我的卑微和愧疚,让他觉得,我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可以随意拿捏的云舒。
他对我的戒心,放松了。
那天晚上,他来了我的院子。
这是我们两世以来,他首次主动踏足此地。他褪去军装,仅着玄色长衫,减了三分肃杀,添了七分儒雅。
但看我的眼神,依旧冰冷。
他将文件,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签了它。”
我低头看去,是离婚书。
上面,“沈听州”三个字,已经签好了,笔锋凌厉,一如其人。
前世,我看到这份协议时,心如刀绞,哭着求他不要。
而今生,我只觉得可笑。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少帅想好了?”
“我的师父,你的父亲,整个北城的军政要员,你都打算如何交代?”
“就因为我不想在新婚之夜为你唱一出戏?”
我的话语似冰水倾泻,瞬间浇熄他眼中的炽焰。
他只顾着抹除我这个"污点",却遗忘了,这段婚姻从来就不只关乎两人。
它是权谋,是盟约,是牵动全局的博弈。
见他哑然,我径直起身,向他逼近一步。我故意做出癫狂的姿态,眼底浮现几分病态的执拗。
“还是说,少帅打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为了你的好师姐,不惜在新婚之夜就休妻?”
“让报纸的头条都写上,沈家少帅与自己的嫂子,情深不渝?”
我的“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眼前的我,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木偶。
是朵带着毒刺的玫瑰。
他想拔掉我,却又怕被我刺伤。
我拿起桌上的笔,做势要签。
笔尖,悬在了纸上。
7
就在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用帕子捂住嘴,咳声渐渐平息。
沈听州皱着眉,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
他以为我是在故技重施,用装病来博取同情。
我慢慢地,将帕子从唇边移开。
素白丝帕间,刺眼的殷红赫然在目。
那不是血。
是我藏在舌下的胭脂。
但在烛火摇曳的昏暗光线下,它看起来,与真血无异。
沈听州的瞳孔骤然紧缩。我虚弱地倚着桌沿,话音轻若游丝。
“看来……我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
“少帅若是在此时休妻,传出去,恐怕……”
我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新婚夜便咯血的病妻。妻子病榻前便急不可耐递来离婚书的丈夫。这场戏码无论如何演绎,沈听州都难占上风。反倒要背负"薄情寡义,苛待病妻"的恶名。于这位需倚仗民望的少帅而言,实为致命伤
他被我彻底钳制。目光如刃般剜着我的面容,试图找出丝毫破绽。而我仅是低垂眼帘,摆出病入膏肓的孱弱姿态。这具躯壳,前世令我饱受折磨。今生,却化作最致命的利器。我在豪赌。赌沈听州终究不敢为个苏婉儿,葬送仕途与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