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异常的平滑。
不是皮肤那种带着细微纹理和弹性的平滑，更像是在一块软蜡上抹平了表层。没有毛孔的凹凸感，没有汗毛的存在。那片区域像一块被拙劣修补过的塑料，紧紧地贴在她的骨头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缺乏生机的均质状态。指尖按上去，传来一种极其轻微、难以形容的麻木感，仿佛那一小块地方和她身体其他部分的神经连接变得异常迟钝。
“不……”一声短促的惊喘从苏娅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她猛地打开洗手间所有能打开的灯，惨白的光线倾泻下来，将镜中的景象照得纤毫毕现。
她惊恐地发现，问题远不止那一小块！
在她左眼下方，那条淡淡的、天生的泪沟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皱缩感，像纸张被水浸湿又干燥后留下的褶皱，颜色也变得有些灰败。鼻翼右侧一小片区域，皮肤纹理彻底模糊了，如同被橡皮擦轻轻蹭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看不出毛孔的平面。
这些变化极其细微，如果不是在超近距离、强光下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但它们就像瓷器上悄然出现的裂璺，冰冷地宣告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崩坏已经开始。
苏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扑到那个连接着“颜域”平台的头显设备前，手抖得几乎无法操作。她强行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后台，点开后台那个代表身体状态监测的图标。
图标是一个极简的人体轮廓图，旁边罗列着一系列数据：心率、血压、脑波稳定性……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轻微波动。唯独在代表“面部微循环活力指数”和“表皮细胞再生波动率”的两个细微参数条上，数值呈现出一种缓慢但持续下滑的趋势，此刻已经跌破了旁边标注的绿色安全区间，进入了代表着“临界观察”的黄色区域。
而在身体轮廓图的头部位置，有几个极小的、闪烁着的灰色三角警告标记。她将意念聚焦过去，一行几乎透明的文字提示浮现：“检测到局部表皮生物活性弱化迹象（L1级）。建议：关注作息规律，保持情绪稳定，定期接入系统进行神经美学同步矫正（S级用户专属套餐可享受最优同步效果）。”
冰冷的文字，没有解释原因，更没有提及与她抵押的“真实容貌”之间的联系。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提醒和一个指向更昂贵服务的推销暗示！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娅。她明白了！那该死的“约束机制”！它在无声无息地启动！抵押给系统的真实容貌，正在被剥夺！像冰冷的刮刀，正在一点点刮掉她脸上真实的东西！
第二天，苏娅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上扑了厚厚的遮瑕都无法完全掩盖那份憔悴和细微的异常感。她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宽檐帽和口罩，出现在“颜域科技”那座通体由镜面玻璃包裹、如巨大钻石般矗立于城市中心的摩天楼下。
前台AI的笑容和声音依旧完美无瑕，通报后，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银灰色职业套装的年轻男子很快出现在接待区。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眼神却锐利而疏离，像扫描仪一样迅速掠过苏娅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和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