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不着,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从床头滚到床尾,被子缠成一团也不管。
吃饭时见他盯着公文出神,就把碗里的青菜豆腐夹来夹去,偷偷摆成只歪头小猫的模样,等他抬眼时又赶紧扒拉进嘴里。
他从未说过什么,却会在我滚到床边时,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挪挪身子,免得我摔下去,
会在瞥见我碗里的“小猫”时,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一下,然后夹一筷子肉放进我碗里。
有段时间,家里紧巴,连买斤好茶叶都要盘算半天。
那日去集市,我对着货郎摊上的银手镯多看了两眼,外面没有缠枝,没有细纹,内侧却錾着半片羽毛,在日头下闪着柔亮的光。
那羽毛像我以前家里养的那只小鸟的,内敛但又华丽,
可惜那只小鸟最后也离开了我,在一个平常的午后,
也许她也不喜欢待在笼子里吧。
我只随口叹句“真好看”,没敢多停留。
夜里醒得早,见他书房还亮着灯。
窗纸上他的影子弯着腰,手里的笔唰唰动,时不时揉两下肩膀。
接连几日,他眼底都泛着青黑,手指关节处多了几道红痕,问起只说“练字磨的”。
直到几日后,我开首饰盒取簪子,那只手镯静静躺在最底下,羽毛纹路在晨光里流转
我捏着那只银手镯站在妆台前时,晨光刚漫过窗棂,恰好照在镯身的光面上,晃得人眼晕。
他端着茶杯从外间进来,脚步顿了顿,视线在我腕上打了个转,又飞快移开,假装看墙上的字画:“醒了?”
“这镯子……”
我故意拖长了音,指尖摩挲着光溜溜的银圈。
他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叶在水里翻了个滚。
“哦,那个啊,”
他声音平平的,像在说件不相干的事:
“前几日去书铺交抄本,见隔壁银铺清货,五文钱一个,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就顺手捎了。”
我挑眉:“五文钱?这银料也不止这个数吧?”
他耳尖腾地红了,转身往书桌走,背影都透着点仓促:“清货嘛,总得赔本赚销量。你不戴就放回去,我……我回头给丫鬟好了。”
我刚把镯子往腕上推了推,就瞥见他在书桌后偷偷抬眼,目光落在我手腕上,像被烫了似的又缩回去。
原来嘴硬的人,连眼神都藏不住心思。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4
秋闱放榜,刘枳高中状元,跨马游街那日,他隔着人群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藏着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往日的温和,倒像裹着层说不清的疏离,又或许,是我看不懂的得意。
“定是自豪吧。”
我攥着袖口暗暗说服自己,努力忽略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我觉得日子总还会是先前模样,只不过会越来越好罢了。
却没想他从宫里领了差事回来后,竟然就像变了个人。
以前他虽说面上冷淡,可好歹每晚都回房睡,就算回来得晚,也会让人来说一声。
可自那以后,他整宿整宿不回来是常事。
有时连着三四天,屋里就我一个人,静得能听见窗外虫子叫。
偶尔白天回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看书。
他穿得花里胡哨的,一身新做的锦缎袍子,腰上挂着皇上赏的玉佩,走路都带着响,见了底下人,眼皮都懒得抬,那股得意劲儿,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受了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