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问。
"然后她跳楼了。"南裳歪着头,"从我家那栋楼的32层。我看着她像片叶子一样飘下去,落地时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她突然笑起来,那笑声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听到的、被风吹动的破窗户声。我下意识抓住她手腕——那里又多了几道新鲜伤痕。
"创可贴。"她命令道。
我从抽屉里拿出卡通创可贴,印着傻笑的粉色小猪。给她贴伤口时,我发现她指甲缝里藏着淡蓝色粉末。
"这是什么?"我沾了一点闻,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她抽回手:"抗焦虑药,磨碎了掺在糖粉里。"顿了顿又补充,"不然我会把整瓶都吞下去。"
那天晚上关店后,我在电脑上搜索"南氏集团 跳楼事件"。2018年的新闻照片里,14岁的南裳穿着黑色连衣裙站在葬礼角落,手腕上缠着显眼的纱布。报道用词谨慎:"...疑似因抑郁症发作...独女目睹全过程..."
手机突然震动。南裳发来定位,是城郊一家私立医院。附加信息只有三个字:"来接我。"
当我赶到医院心理科时,南裳正蜷缩在等候区长椅上,怀里紧抱着一只纸袋。她没穿鞋,左脚踝的监测环闪着微弱的红光。
"又逃院?"我问。
她站起来,把纸袋塞给我:"药。"然后光着脚往外走。监测环发出滴滴声,保安朝我们跑来。我抓起她的手开始狂奔,夜风吹起她的病号服下摆,像片挣脱束缚的白色羽毛。
上车后她报了个地址——西湖区的高档公寓。进门那刻我愣住了:客厅墙上贴满照片,全是偷拍的。我在给老太太剪头发,我在街边吃烤串,我蹲在精神病院门口抽烟...最早的一张居然是三个月前,那时我还不认识她。
"变态啊?"我指着照片。
她打开药瓶吞了两粒药:"只是确认你不会突然消失。"药效发作得很快,她眼神开始涣散,"岳北,我梦见过你。"
"噩梦?"
"你拿着剪刀..."她声音越来越轻,"但剪断的是我手腕上的监控带..."
我把她抱到床上时,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我衣领:"别走。"那瞬间我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相框——小女孩被美丽女人搂着,两人手腕上戴着同款银色手链。相框旁边是个精致的珠宝盒,里面却只装着我的廉价发卡。
凌晨三点,南裳在尖叫中惊醒。我冲进卧室时,她正用指甲抓挠左臂,血珠渗出来像一串红色珍珠。我抓住她双手,她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松口,疯丫头!"我疼得倒吸凉气。
她突然哭了,泪水冲花了脸上的妆:"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了...为什么你也要走..."
我叹了口气,用沾湿的毛巾擦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听着,我不会走。但你要答应我件事。"
"什么?"
"明天去看心理医生,正经的那种。"
她冷笑:"我看过的心理医生比你剪过的头发还多。"
"这个不一样。"我从钱包里掏出名片,"我大学导师,现在开私人诊所。专治..."我瞥了眼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你这种小疯子。"
她盯着名片看了很久,突然问:"如果我去,你就继续当我的临时工?"
"不要工资都行。"
"骗子。"她把名片撕成两半,在我发火前又从枕头下摸出另一张完好的,"这张留着下次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