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厨房流理台上摆着煎糊的鸡蛋和焦黑的培根。南裳系着围裙,得意洋洋地宣布:"爱心早餐!"

我尝了一口,咸得发苦:"你想毒死我?"

"电视里都这么演。"她掰着手指计数,"情侣一起吃饭,互相喂食,然后..."

"停。"我打断她,"第一,我们不是情侣。第二,你该去看医生了。"

她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危险:"你嫌弃我?"

心理学课本上管这叫"边缘型人格的测试行为"——故意激怒对方来验证是否会被抛弃。我放下煎蛋,直视她的眼睛:"不,我只是不想哪天接到电话,去认领一具割腕过深的尸体。"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她突然平静下来,甚至乖乖换好了出门的衣服。但当我转身拿车钥匙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把早餐盘砸在了墙上。

"这样好点了吗?"她喘着气问,"还是需要更刺激的?"

我走过去,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把她抱进怀里。她浑身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

"听着,"我轻声说,"发脾气没关系,伤害自己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她在我怀里安静下来,半晌才闷闷地说:"...你的心跳好吵。"

去诊所的路上,她一直摆弄着我的廉价打火机,开合盖子的声音像某种焦虑的摩斯密码。直到看见诊所招牌,她才突然开口:"我恨心理医生。"

"为什么?"

"他们总说同样的话。"她模仿着严肃的语气,"'南小姐,您需要建立健康的人际关系'...放屁,他们只关心我爸给的咨询费。"

我停下车,指了指诊所窗户:"看到那个鱼缸了吗?我导师养了条斗鱼,凶得要命,把其他鱼都咬死了。但他没扔掉它,反而每天单独喂食,换水时还跟它聊天。"

南裳眯起眼睛:"...你在暗示什么?"

"我是说,"我解开安全带,"也许这个医生不一样。"

林教授的诊所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南裳一进门就盯上了那个鱼缸,里面的蓝色斗鱼正暴躁地撞击玻璃。

"它想自杀?"她问。

老教授笑了:"不,它只是不知道玻璃是透明的。"他推了推眼镜,"就像有些人总在撞无形的墙。"

南裳的表情变了。她坐下来,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医生:"你养它多久了?"

"三年。"老教授递给她一杯茶,"换了七次鱼缸,因为它总想跳出来。但我从没想过换掉它。"

谈话进行到四十分钟时,我在休息室翻杂志。突然听见诊疗室传来巨响,冲进去看见南裳摔了茶杯,而老教授正在本子上记录什么。

"她说我像她母亲!"南裳指着我导师,声音发抖,"那个抛下我的贱人!"

老教授平静地合上本子:"不,我说的是'你对待自己的方式,像你母亲对待你的方式'。"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现在,请为你的行为道歉。"

令我震惊的是,南裳真的弯腰开始捡碎片,尽管手指被割出了血。老教授递给她纱布:"不是向我道歉,是向你自己。每次你伤害自己,都是在重复母亲的错误。"

回去的路上,南裳异常安静。直到路过一家玩具店,她突然让我停车。

"干嘛?"我问。

她指着橱窗里的儿童医疗套装:"买那个。"

于是那天下午,我的理发店变成了过家家现场。南裳戴着玩具听诊器,严肃地命令我伸出胳膊:"病人,你有多处开放性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