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只破碎地铺陈到那张幽暗沙发前亮起的收款码,和他低沉含混的那声“行”。后面,只剩下酒精涂抹出的大片浓重得化不开的空白。
被子柔软顺滑,带着一点清凉的触感,贴着裸露的皮肤。我猛地掀开被子一角。空的。旁边空空如也。
我松了口气,却又被一股更尖锐的羞耻攫住。身体深处那种被过度使用后的、隐秘的酸痛感无遮无拦地提醒着某些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床的另一边,整洁得如同无人光顾过。一只男式的黑色皮质腕表,造型冷硬简约,反射着窗缝漏进的光。还有一张折了两下的干净白色纸巾,被一只杯子压着,放在靠近他那边的床头柜上。
杯子很讲究,是厚重的透明水晶杯,和我记忆中酒吧里那只很像。它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一个沉默的证据。而我这边,只有混乱——揉皱的被单,踢到床脚的枕头。
目光像被灼伤般迅速逃开,扫过梳妆台光滑的台面。
指尖有些发颤,从手包里摸索出自己的钱包。钞票只剩下几张零碎的。打开夹层,手指触碰到几张坚硬的百元新钞,崭新得几乎割手。心慌意乱地抽出两张,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了七八张皱巴巴的零钱——手包里所有能翻到的现金。两千出头?也许不到两千五?实在记不清了。这点钱在“谜境”那种地方能做什么?尤其对方还是那种等级的……头牌?
羞耻感像滚烫的熔岩,瞬间淹没全身。手指抖得更厉害。我把那叠钱尽量理齐,放在了那只冰冷的水晶杯旁边。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同时坠入更深的不安深渊。起身,骨头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像一台被强行过度使用的老旧机器。身上套着的是一件宽大的男式白色纯棉T恤,柔软的织物带着陌生的气息。我几乎是扑向自己的衣物——那件被随意丢在角落单人沙发上的真丝衬衫和西装裤,指尖碰到的瞬间,凉凉的丝滑触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慰。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浮肿、眼下乌青的脸,头发乱蓬蓬地堆在肩上。真是狼狈得无地自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铺满褶皱的大床,杯子旁边那一小叠钱显得格外刺目又荒诞。
逃离。
我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手拧上冰凉的黄铜门把手,推开这扇陌生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
回到熟悉得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公寓,温热的水流从淋浴喷头倾泻而下,冲刷着疲惫的躯壳和混乱的思绪。身体是洗干净了,心里的淤泥却仿佛越积越厚。手机被调了静音,安静地躺在床头充电,像一只随时会惊醒的不祥之鸟。
周一清晨,城市在晨光的覆盖下苏醒。我开着那辆熟悉的白色小丰田,汇入早高峰缓慢而沉闷的车河。玻璃窗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只剩下空调循环风的轻响。手机在这片近乎凝滞的安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
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昨晚那荒唐一幕瞬间闪过。是酒吧的经理?还是……那个男人来索要更合理的“服务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几秒的犹豫后,我还是滑开了接听,声音努力保持职业化的冷静:“你好,林悠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