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街道的尽头吹来，带着废墟深处的灰尘和一股越发浓郁的、甜腻过度的虚假香气。风卷动着无数未能被人立即拾起、更加细碎的白色绒毛，以及那些飘散在地面上的、被刮掉后遗弃的灰蓝色羽根残渣。它们贴着地面旋转，打着滚，汇成一层薄薄的、在黯淡光线下微微闪烁的、仿佛流动着的白色尘雾。
突然，地面——准确地说是铜牛雕塑下方的混凝土台基——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这震动很轻微，混杂在人群的疯狂与屏幕的嗡鸣中几不可察。但紧接着，就在铜牛沉重金属底座的边缘接缝处，一抹异常的颜色刺破了灰暗。
那是一小撮白色的羽毛。
它们并非从空中散落，而是刺破了混凝土的封锁——如同某种邪恶的植物萌芽——从坚硬的、冰冷的灰色石头缝隙里硬生生地钻了出来！这一小撮羽毛扭曲着、挣扎着向上挺立，每一根都光秃发亮，如同被蜡制包裹，完全失去了生物纤维特有的柔韧。它们是冰冷的、硬质的象征物。
“看！圣坛！圣坛出现了！”有人声嘶力竭地指向那从石头里“长”出来的羽毛。这景象比任何煽动性的预言更具冲击力。
仿佛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台基的震动更明显了。石屑如同细雪般簌簌落下。更多的、一模一样的白色、坚硬、毫无生气的羽毛，如同密集的白色荆棘丛，从铜牛底座四周的接缝处、从台基边缘的裂缝里甚至台基本体的龟裂缝隙中，迅猛绝伦地、争先恐后地钻刺出来！
它们野蛮地挤压着彼此，撕裂着禁锢它们的混凝土，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密集的“咔吱、咔吱”声。新生的硬羽相互推挤、堆叠、摩擦，金属划玻璃般的微弱摩擦音连绵不绝。它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堆积、粘合，像滚烫的蜡泪层层覆盖，彼此粘连固化。
几乎只在短短几十秒内，一座由无数冰冷苍白、结构完全相同的羽毛，疯狂堆砌、凝固而成的金字塔底座已经在铜牛下方拔地而起！那底座表面覆盖着成千上万、毫无差别的僵硬羽片，边缘尖锐，棱角分明，在交易所巨大屏幕辐射出的银光下熠熠生辉，通体散发着一种异质的、不容亵渎的神圣和冰冷。
铜牛连同它光秃秃的乘客埃德加，如今正高高踞于这座由自己残破的羽毛构筑的、象征着永恒僵化财富的祭坛顶端。祭坛底座下方，挣扎在疯狂“开户”边缘的人群，那由交易所屏幕投射下来的巨大秃鹰矩阵冰冷的银辉，以及这座新崛起的、苍白生硬的羽片金字塔的光芒，共同构成了一幅层次诡异、扭曲圣洁的画面。
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弥漫，像水银般沉重地灌入每一寸空间，压向下面人群最后的血肉和灵智。空气中那股消毒剂和蜜糖的甜腻气味变得浓郁到令人窒息，它们与灰尘、新锐出的石粉、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空间。那是符号彻底取代真实的铁锈味道。一种只有我，埃德加——这失去了羽毛、也正在失去意义的象征物——才能嗅到的，冰冷的绝望。祭坛下方，仍在进行着最后的疯狂绑定。
“……账户……我的资产……”
“……快……绑定……权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