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生!”陈怀仁目眦欲裂,就要往回冲。

“爹!不能去!”雪梅死死抱住父亲的胳膊,哭喊着。那火势,人进去就是送死!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一道黄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雪梅脚边窜出,一头扎进了那吞噬了阿生的浓烟与烈焰之中!

“来福!”雪梅的尖叫撕心裂肺。

陈怀仁死死拉住女儿,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火海和浓烟,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倒塌声、爆裂声不绝于耳。

突然!

那片浓烟和火焰的边缘猛地一阵晃动!一个瘦小的身影挣扎着冲了出来!

是来福!

它浑身冒着青烟,原本顺滑光亮的黄毛被烧焦了大片,狼狈不堪,口鼻处全是黑灰。它几乎是拖着身体在移动,嘴里死死叼着一样东西——那是阿生的一只脚踝!昏迷不醒的阿生,半个身子都被它从倒塌物和火焰的边缘硬生生拖拽了出来!来福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吃力的喘息,但它那双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它一步一挪,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阿生拖离了最致命的火舌覆盖区。

“阿生!”陈怀仁和雪梅又惊又喜,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人一边架起昏迷的阿生。陈怀仁飞快地探了探阿生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在!

“来福!好样的!快走!”陈怀仁声音嘶哑地喊道。

来福见阿生被扶起,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它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呜咽,踉跄着跟在他们身边,焦黑的尾巴无力地晃动了一下。一家人在来福的指引和守护下,在火海与废墟的迷宫中跌跌撞撞地奔逃,朝着江风传来的方向,朝着那渺茫的生路。

大火烧了五天五夜,将昔日繁华的长沙古城烧成了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一个巨大的、难以愈合的伤口,狰狞地裸露在天地之间。陈记药铺连同整条麻石街巷,都化为了废墟。幸存的陈家人,和无数劫后余生的长沙百姓一样,在城郊临时的窝棚区里安顿下来,靠着救济和变卖随身带出的少量细软度日。

劫后余生,日子艰难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食物匮乏,寒风刺骨,疾病在拥挤肮脏的窝棚里悄然蔓延。陈怀仁用仅存的几味药材,尽力为邻里看些小病,换取一点微薄的口粮。雪梅和阿生则四处打零工,帮人修补房屋、搬运杂物,换取一点活命的粮食。

来福在这场大火中伤了元气。它被烧焦的皮毛斑驳难看,走路时右后腿也明显有些跛,那是拖拽阿生时被落下的燃木砸伤的。它变得沉默了许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趴在窝棚角落那堆干草上,警惕的目光透过缝隙,望向外面那片残破的世界。它吃得很少,雪梅和阿生剩下的每一口食物,它总是嗅很久才肯吃一点。但它的眼神,那份守护的执拗却从未改变。每当陈怀仁外出,它总是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直到主人平安归来;夜里,它就睡在窝棚门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它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

“爹,你看来福……”雪梅看着来福身上难以恢复的伤疤,心疼地抚摸它瘦削的脊背,“它好像……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