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最终是我先叫出口的。在一个他帮我搞定了期末课程设计里怎么也跑不通的bug的深夜,我发过去一句:“谢啦,哥!救大命了!” 带着几分夸张的感激和一点点试探的狡黠。
他回了一个揉我脑袋的卡通表情包。
“哥”和“小妹”,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称呼密码。无关血缘,更像是一种在彼此世界里占据特殊位置的确认。他渐渐走出了那片名为“失恋”的泥沼,偶尔聊天,语气里也有了轻松的笑意。五个月,从那个失魂落魄的深夜树洞,到如今能隔着屏幕互相调侃、分享琐碎的“兄妹”,这段关系像是被时间温柔地镀上了一层暖光。我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一种比朋友更亲昵、比恋人更安全的稳定状态。直到那个暑假。
火车鸣着长笛,缓缓驶入熟悉的站台。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拥挤的人潮里探头探脑。约好了来接站的Y先生,连个影子都没有。电话打过去,一遍,两遍……无人接听。站台上的喧嚣渐渐散去,广播里女声字正腔圆地报着下一趟车次。我找了个柱子靠着,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下去,心里那点久别重逢的雀跃被焦躁取代。
“搞什么啊!”我忍不住对着空气抱怨。
终于,在我耐心彻底告罄前,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进站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
“对不住对不住!睡过头了!电话静音了!”他连声道歉,一把接过我的箱子,动作间带着点笨拙的急切。
“哥!你是来接我还是来梦游的啊!”我瞪他,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可看着他额角的汗和歉疚的眼神,那点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散了。
那个夏天,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格外明亮。我们像两个挣脱了束缚的孩子,一头扎进城市的热浪里。去爬山,爬到半山腰我就赖着不动,他一边嘲笑我缺乏锻炼,一边认命地折返回来,把我拽起来继续走;去新开的游乐场,在过山车的最高点我吓得紧闭双眼尖叫,他在旁边大笑,下来后腿却软得扶墙;挤在嘈杂的大排档里撸串,油渍蹭到衣服上,辣得直吸溜却停不下来。
一切都很自然,像认识了很多年。他是我可以随意吐槽、可以依赖的“哥哥”。我看着他笑闹,看着他笨拙地给我递纸巾擦汗,看着他被辣得龇牙咧嘴猛灌冰水……某个瞬间,心里会掠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异样,像羽毛轻轻搔过,快得抓不住痕迹。
改变发生在暑假的尾巴。
几个共同的朋友攒了个局,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氛围不错的清吧。灯光暧昧,音乐慵懒地流淌,空气里浮动着酒精和香水混合的气息。大家玩骰子,起哄,一杯接一杯。我酒量本就一般,几轮下来,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重叠,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不行了……真不行了……”我摆手告饶,感觉脑袋重得像灌了铅,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架住了我的胳膊,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和责备在耳边响起:“让你少喝点……逞什么能。” 是Y先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混着一点烟草气息,奇异地让我觉得安心。我像找到了依靠的藤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任由他半扶半抱地把我弄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