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划过,又一条“流量套餐优惠”的消息被我群发出去,消失在茫茫人海。卖流量的第三个月,我的耐心比话费余额消耗得更快。微信列表里塞满了形形色色的潜在客户和已经成交过的陌生人,头像换来换去,名字五花八门,谁是谁早就模糊不清。
直到那个备注着“Y-学妹推-买流量”的名字跳出来,带着一个简短的问号。
“在?流量怎么卖?”
手指比脑子动得快,一串套餐价格和说明发了过去。对方似乎对“可能部分机型存在兼容性问题”的提示视若无睹,固执地选了那个最不划算、风险也最高的1G流量包。我象征性地又提醒了一句:“要不试试体验卡?稳妥点。” 对方回复得斩钉截铁:“不用。”
转账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我看着屏幕,嘴角撇了撇,心里那点残余的服务精神瞬间蒸发。到手了,钱。至于后续?关我什么事。我对着空气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那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到我手的钱还能让你要回去?活在梦里。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头像又开始疯狂闪动,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怎么回事?用不了!提示错误!”
我点开对话框,指尖悬在键盘上,慢悠悠地敲:“哎呀,这……可能是你手机型号的问题,我之前提醒过的呀。”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对方憋屈的表情,我毫无心理负担地补上建议:“要不……你试试转卖给别人?”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这段短暂又充满铜臭味的交集就此画上句号时,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跳了出来,带着浓重的、深夜特有的颓丧气息:“你说,一个人怎么就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我盯着屏幕愣了几秒,一股无名火混着荒谬感直冲脑门。卖流量的还得陪聊?!我手指悬在键盘上,那句“关我屁事”几乎要破屏而出。可指尖落下,打出来的却是:“……嗯,是挺突然的。” 大概是深夜的网线自带某种魔力,或者是他字里行间那股沉甸甸的、溺水般的绝望太过真实,压过了我的不耐烦。鬼使神差地,我对着那个闪烁的光标,又加了一句:“说说呗,憋着更难受。”
那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幽幽亮着,映着我昏昏欲睡又强打精神的脸。Y先生——姑且这么叫他吧——的字句像决堤的洪水,裹挟着爱恋的甜蜜碎片、冷战时的煎熬猜疑,还有此刻被彻底抛弃后的茫然无措。他絮叨着那个女孩,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她生气时微微噘起的嘴角,她最后一条信息里冰冷的“别再打扰我”。他说他还在等,像守着废墟里最后一块完整的砖。
“她只是需要时间冷静,对吧?”他问,字里行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
我对着屏幕叹了口气,手指敲得飞快,带着一种过来人看傻子的恨铁不成钢:“哥们儿,醒醒吧!人家都把你扔火坑里了,你还自己往里添柴火?图啥?把自己烤成串儿吗?” 这话有点刻薄,但我觉得他需要一盆冷水,而不是隔靴搔痒的安慰。他那边又沉默下去,只有输入状态“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地显示着,像他此刻挣扎的心跳。
自那晚的树洞事件后,Y先生的存在感在我列表里诡异地上涨。偶尔深夜,他的头像会亮起,不再是铺天盖地的痛苦倾诉,有时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今天路过哪家奶茶店了”,或者一张随手拍的、光线模糊的街景。我偶尔回个表情包,或者吐槽两句自己实习遇到的奇葩事。一种奇异的、建立在陌生人痛苦之上的松弛感,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