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点点头,没再问,只是看得更仔细了。偶尔,也会拿起剪刀,帮她修剪那些过于张牙舞爪的玫瑰刺。冰冷的金属贴着指腹,用力一剪,“咔嚓”一声轻响,尖锐的刺应声而落。

周姐瞥了我剪刺的动作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烟蒂(其实是没点燃的)在旁边的铁皮罐子上按了按,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另一个变化发生在我父亲身上。他身体一直还算硬朗,最近却总说肝区隐隐作痛。我硬拉着他去做了全面体检。结果出来那天,我独自去了医院。

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把几张报告单推到我面前,表情凝重。

“沈女士,你父亲的情况……不太乐观。”他指着影像图上一片异常的阴影,“高度怀疑是原发性肝癌,而且位置不太好。需要尽快做进一步的穿刺活检确诊,然后讨论治疗方案。目前来看,手术切除可能是最有效的,但风险很高,而且……”他顿了顿,“需要充足的、匹配的肝源做移植预案,这是最后的保障。”

肝癌。肝源。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砸进心口。诊室的白炽灯光亮得刺眼,晃得人有些眩晕。我盯着报告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模糊的影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了喉咙里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窒息感。

“我知道了,医生。”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请尽快安排活检。肝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哲的名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通,语气是惯常的平稳温和:“喂?”

“老婆,爸的体检结果怎么样?我刚开完会。”林哲的声音透着关心,背景音里还有同事模糊的说话声。

“不太好。”我言简意赅,没有透露具体病症,“医生建议住院,做进一步检查。”

“啊?这么严重?”林哲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我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声音平淡无波,“我已经办好了手续。你忙你的,这边有我。检查结果出来再告诉你。”没等他再说什么,我补充道,“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回去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似乎被我这过于平静的安排噎住了。“……都行,你看着弄吧。辛苦你了老婆,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嗯,知道了。”我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此刻面无表情的脸。阳光太烈,在那张倒影的脸上切割出清晰的、冰冷的线条。

肝癌。肝源。

命运递过来的这把刀,真是又冷又沉,刀刃上还淬着意想不到的剧毒。可握刀的手,却在这一刻,奇异地从冰冷麻木中,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稳固。

第四章

父亲的活检结果如同最后的审判书,冰冷地确认了那个最坏的词:晚期。巨大的肿瘤盘踞在他脆弱的肝脏上,像一颗恶毒的定时炸弹。手术方案被迅速敲定,一场豪赌,赌注是父亲的生命。而赌桌上不可或缺的筹码,是一份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匹配的肝源。医生反复强调着寻找合适供体的紧迫性,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