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诡异入侵开始的那天,天气闷得像个巨大的蒸笼,一丝风也没有。城市上空,灰蒙蒙的雾气沉沉地压下来,既不像雾,也不像霾,倒像是某种活物呼出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水果混合气味的浊气。阳光被彻底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光线惨淡的黄昏感。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铁锈混杂着腐烂的果子,顽固地钻入每一个角落,连水泥墙都仿佛被腌渍入味了。
我,王小强,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地方都哐当乱响的破旧小电驴,正吭哧吭哧地挤在早高峰的车流里。鼻子里像塞了两大团浸透了水的旧棉花,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沼泽里跋涉,呼出的气则带着点滚烫的哨音。这该死的顽固性鼻炎,跟了我快二十年,比亲爹还亲,比发小还铁,甩都甩不掉。我不得不像个破风箱似的,用嘴辅助着呼吸。
“见鬼了今天这雾!”旁边一辆车窗摇下,司机大哥探出个油光锃亮的脑袋,扯着嗓子抱怨,声音嘶哑得厉害,“早上起来喉咙就跟砂纸磨过似的,咳,咳咳……”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可不是嘛,”我下意识地接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我这鼻子也堵得……”话才说了一半,喉咙深处猛地一阵奇痒,像有根羽毛在里面疯狂扫动。完了!我暗叫不妙,这个感觉太熟悉了!身体瞬间失控,猛地向前一倾,脖子僵硬地梗住,嘴巴不受控制地大大张开,胸腔剧烈起伏,像一台骤然启动的破旧风箱。
“阿——阿嚏!!!”
这个喷嚏来得惊天动地,酝酿得无比充分,像一枚蓄势已久的小型炮弹在我颅腔里引爆。巨大的声浪在拥堵狭窄的车流里炸开,震得旁边那辆车的车窗玻璃都嗡嗡作响。口水混合着一点点清鼻涕的星沫子,在浑浊的空气里划出几道短暂、微不可见的轨迹。小电驴被我身体剧烈的后坐力带得猛地一晃,轮子歪斜,差点撞上路中间的隔离栏。
“哎哟我去!”那司机大哥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连咳嗽都忘了,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兄弟你这动静……咳咳咳……吓死个人了!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他一边抱怨,一边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缩在方向盘上直抽抽,脸由猪肝色转向了青白,额头上全是虚汗,看着比我这个打喷嚏的还狼狈。
我赶紧吸溜了一下鼻子,把那股蠢蠢欲动的酸痒感勉强压下去,含混不清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毛病了,没忍住……您……您这咳得挺厉害啊?要不……”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司机大哥突然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向方向盘。额头重重砸在喇叭按钮上,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持续不断的鸣笛,在这片死寂的灰雾里显得格外瘆人。
不止是他。
视线所及之处,就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又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刚才还在缓慢挪动的车流,瞬间凝固了。引擎的轰鸣声、喇叭的催促声、行人的交谈声……所有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掐断,只剩下那一声孤独又刺耳的汽车喇叭长鸣,尖锐地划破凝固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