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砚绕着房车转了三圈,轮胎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闷闷的,像敲在棉花上。这房车看着灵活,实则自重两吨,老街的石板路怕是经不起碾压,去年就有货车压裂过三块石板,赔了不少钱;文创市集离啤酒坊太远,“头发啤酒塔” 拆了重拼至少要半天,罐子里的碎发要是散了,之前收集的那些带着故事的发丝就全白费了。他摸了摸操作台上的 “酒桶剪”,麦芽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带着点温热的黏意,突然想起老王发酵罐的压力表 —— 遇事得找能承重的地方,就像酿酒得有耐压的罐子。

八点的太阳晒得头皮发烫,空气里飘着股柏油被晒化的味道。环卫工李叔推着扫帚过来,橙色工作服后背洇出片汗渍,像幅抽象的地图,边缘还带着点白色的盐霜。“要不试试啤酒坊后院?” 他往啤酒坊的侧门努努嘴,扫帚梢还沾着片啤酒花,花瓣边缘有点焦,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昨天我扫那儿的时候,见老王在翻修空地,说是要堆麦芽袋,地方宽敞得很,就是得跟他商量商量。” 李叔的 “麦芒头” 在阳光下泛着金芒,发梢的露水坠在扫帚上,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圆,像串省略号。

沈砚谢过李叔,发动房车往啤酒坊开。引擎 “嗡嗡” 地转起来,液压杆升起时发出 “嘶嘶” 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鸟粪落在 “快发 × 鲜啤” 的灯箱上,像滴深色的发蜡,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光。侧门果然敞着,老王正蹲在堆旧酒桶旁抽烟,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温度计,红色液柱停在 22℃,像根细小的红蜡烛。“借地方行,” 他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酒桶的铜箍上,“滋” 地一声灭了,“但得帮我个忙 —— 这些酒渣堆着占地方,你们要是能变废为宝,后院随便用。” 他指的是墙角那堆浅棕色的发酵残渣,装在麻袋里,袋口露出的部分还冒着细微的白汽,像群小小的幽灵在跳舞。

阿哲突然拍大腿,掌心拍在大腿上发出 “啪” 的一声:“有了!咱们把房车开到后院,啤酒塔拆成零件搬过去重拼,酒渣能当‘碎发肥料’—— 昨天李奶奶不是说要养花吗?咱们搞个‘啤酒渣换碎发’活动,既能清酒渣,又能让大家带碎发过来!” 他蹲在酒渣袋前,抓起一把闻了闻,眉头立刻舒展开,“这还有股麦芽香呢,拌上碎发肯定是好肥料,比花市买的强多了。”

说干就干。拆啤酒塔时,沈砚发现最底层的罐子沾着块口香糖,是昨天高马尾女生不小心蹭上的,粉色的胶状物里还缠着几根银粉碎发。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扯下来,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扯出了根细小的彩虹。老杨找来板车,车板上还留着昨天运麦芽时的浅黄痕迹,他把啤酒罐花瓣摞成小山,罐口的碎发簌簌往下掉,落在板车的红布上,像场彩色的雨,红的、黄的、绿的、黑的,在布上晕开小小的点。穿背带裤的女生路过,主动过来帮忙扶梯子,她的酒液分层烫被汗水浸得更有层次,发尾的深棕色像融化的巧克力,顺着脖颈往下淌,在背带裤的肩带上留下淡淡的痕。

沈砚开着房车往啤酒坊后院挪时,卡在了侧门的石板门槛上,轮胎 “呜呜” 地转着,却只在原地打滑,卷起的尘土落在轮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