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挨家挨户地吆喝。
宁愿多走十几里路赶到镇上，也不肯推着车到附近的村子里叫卖。
石壮，就是我在集市摆摊时认识的。
那时他正好在我对面卖猪肉。
沈砚秋为人高傲，连卖豆腐都带着股清冷劲儿。
他烦那些翻来覆去看个没完的老太太，更怕那种叉着腰使劲儿讲价的大妈。
结果每天太阳快落山了，豆腐还剩一大半。
那天突然下起雨，我和沈砚秋手忙脚乱地往屋檐下搬豆腐。
还是有几块被雨水打湿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石壮跑过来帮了忙。
他杀猪多年，胳膊有力气，几下就把我们的背篼和摊子全搬进了遮雨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我娘以前说的话有多准。
没错，身子壮实的人，关键时刻真顶用。
如今再次见面。
石壮反而比我更拘谨，一进门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我递水给他，他说：“这水真甜。”
我让他坐炕边，他点头说：“这炕真暖和。”
几句家常话下来，他那副老实模样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见我笑，他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
“我嘴笨，让你见笑了。”
我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石壮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
从怀里掏出一包饴糖，隔着桌子递给我。
“头一回登门，不知道你喜欢啥，就买了点糖。”
“我看街上小姑娘都喜欢吃这个。”
糖是用油纸仔仔细细包好的。
一看就是特意准备的。
我慢慢拆开纸包，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石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见我吃了，咧开嘴嘿嘿直笑。
他这么真诚，我实在不忍心瞒他。
于是我说了实话。
“我其实结过一次婚。”
“你还记得镇上那个跟我一起卖豆腐的男的吗？”
“他原本是上都里的大官，犯事了被我赎回来当夫君。”
“但他嫌我土气，不想跟我过日子。前几天案子翻了，他回上都去了。”
换作别的男人，听我这么说，八成就要退缩了。
可石壮还是咧着嘴笑：“没事没事，走了正好。”
我纳闷：“你不介意？”
他挠挠头，声音变小：“只要你不怕我粗手粗脚就行。”
正说着话，王婆在窗外敲了敲窗框：“石屠户，该回去了啊。”
石壮赶紧起身，看了看我，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可王婆一个劲儿催，他只好转身往外走。
眼看就要出门了，我突然喊住他。
“石屠户，这糖挺甜的，下次再来的时候，再带点行不？”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用力点头：“行！行！一定带！”
大概是太开心，一出门就“哐”地一声撞上了门槛。
看他一步三回头，傻乎乎地笑，我不由得捂着嘴笑了好久。
6
定下和石屠户的亲事之后。
我娘总是反反复复地问我。
“闺女，你真想嫁过去？”
我点点头：“事都定下来了，还能退吗？”
“人家送来的活雁都收了，难不成再提回去？”
我娘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以后会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