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嘴角微微一扬,眼里难得露出一丝光:“那我当你答应了。”

4

我就这么在首辅府安顿下来了。

沈首辅对这事儿倒没太意外,只是笑着骂沈景渊:“你这小子,主意变得比翻书还快。”

沈景渊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也不说话,撑着脑袋,看我哆哆嗦嗦地练字。

“手别抖。”

他时不时开口,声音清亮又带点低沉,像春天刚解冻的小溪。

“写不完,中午就别吃饭了。”

那溪水立马结冰,冻成一块冰疙瘩。

好冷,真狠心。

沈首辅憋着笑说:“你要当严师,还有我这个好父亲呢。”

他转头对我说:“明玥,今天一天都不准他上桌,行不行?”

我瞅瞅他,又瞅瞅沈景渊,抿着嘴悄悄点头。

沈景渊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

沈首辅挑了个好日子,我正式拜沈景渊为师。

他死活不同意,我还是坚持磕了几个头。

沈景渊穿着月白色的长袍,面容俊朗,静静看了我一会儿,说:“你既然拜我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支小竹笛是我自己在遥南竹林砍的竹子做的,送你了。”

我双手举过头顶接过来,手都有点抖。

第一次喊他:“太傅。”

他低头,微微点头:“嗯。”

然后伸手扶我起来。

沈首辅慢悠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认真:“你混了这些年,现在当了老师,也该收收心了。朝廷离不开沈家,沈家也得靠你撑着,肩上的担子重,我不多说你也懂。”

沈景渊没出声。

那样子,像是有点抵触。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沉的,我有点怕,小声叫了句:“太傅。”

他才回过神,轻轻闭了闭眼,低声应了句:“好。”

几天后,沈景渊去内阁上任。

皇上对他这个姗姗来迟的臣子挺宽容,直接封了大学士,这可是多少官员挤破头都捞不着的位置。

沈景渊把从前的浪荡性子收得干干净净,每天上朝议政,处理公文都应对得体,人人都夸他稳重。

可那点任性劲儿,只在我面前露出来。

外人眼里的成熟可靠,在我这儿完全看不见。

他常一脸困惑地问我:“你背了这么久《千字文》,字怎么还能写成这样?”

青禾姐姐在旁边忍不住笑:“公子,又不是谁都像您小时候,一看就记住。”

他又开始教我画画,先从菊花画起。教了一阵让我自己练,他去会客。等他回来检查成果,眉毛一扬:“你这画的啥?”

我愣住,笔停在纸上:“不是菊花吗?”

他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叹口气:“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一下子泄了气,坐在旁边闷闷不乐。

他在桌边站了一会儿,走过来站我旁边:“这朵还行,不错不错。”

见我不理他,他就笑了笑,哄我说:“别不高兴了,中午让厨房给你做桂花鸡。”

我想起上回练琴,练了一上午,还是分不清“变宫”和“变徵”是啥,他还不死心,从天亮教到太阳下山,嗓子都哑了。

最后气得敲我脑袋:“今天练不会,晚上就别吃饭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笨,这么简单都学不会,没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