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瞬间冲垮了我残余的理智。被逃婚的屈辱,眼前的闹剧,加上这个小屁孩异想天开的提议……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沸腾的岩浆找到了出口。

“呵。”我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笑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那张过分年轻漂亮的脸蛋,声音里淬满了冰碴子,“小屁孩,毛长齐了吗?懂什么叫婚姻?还假结婚?回家玩你的泥巴去!”

这话说得刻薄,带着我此刻所有的负面情绪,像一把小刀子,狠狠扎了过去。

江澈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脸涨得通红,但最终,他只是抿紧了唇,那双清澈的狗狗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受伤和倔强,随即又被更深的执拗覆盖。

我这刻薄的拒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江澈眼中那点孤注一掷的火苗,只剩下被刺伤后的狼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飞快地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抓着画板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你……!”江妈妈被我那句“小屁孩”气得旗袍领口都仿佛升高了一寸,正要火力全开地维护她家宝贝儿子。

“妈!”江澈却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妈的话。他没有看我,只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语气,对着他全家宣布:“反正我不进去!你们逼死我我也不结那个莫名其妙的婚!要结你们自己去结!”说完,他抱着那块充当了盾牌的画板,像个受尽委屈又拒绝沟通的叛逆少年,猛地一转身,挤开旁边看热闹的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民政局那两扇沉重的玻璃门,背影决绝又仓惶。

“江澈!你给我回来!”江妈妈的怒吼被隔绝在门内。

一场闹剧,主角之一落荒而逃。剩下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这个“导火索”兼“被迁怒对象”身上。

空气凝固了。

江妈妈胸口剧烈起伏,瞪着我的眼神复杂,有怒气,有探究,还有一丝……没逮住儿子的挫败?江爸爸推了推眼镜,表情是无奈中混合着尴尬的审视。江奶奶拄着拐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依旧在我身上来回逡巡,带着一种评估古董般的精光。粉紫头发的酷妹吹破了嘴里的泡泡,“啧”了一声,眼神倒是充满了兴味。

我捏紧了手里那张被汗水彻底浸软的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刚才被逃婚时更加难堪。这都什么事儿?我是受害者好吗?怎么搞得像是我欺负了他们家小孩?

“这位……姑娘,”最终还是江爸爸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还算温和,带着知识分子的克制,“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他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结婚申请书,眼中了然之色更浓,带着点同病相怜的微妙同情。

我扯了扯嘴角,实在挤不出任何得体的笑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没关系。”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诚意。我攥紧那张废纸,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点。脚踝处被高跟鞋磨破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狼狈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