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世,就在这一刻,沈寂的心彻底凉透了。她看着所谓的“父母”和“嫡姐”如出一辙的、急于将她推出去顶罪的嘴脸,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反抗和不甘,声音嘶哑地喊出:“我不嫁!”

那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也彻底点燃了王氏的怒火和沈文柏的恐慌。

“孽障!”王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地叫骂起来,全然不顾宣旨太监还在场,“反了你了!圣旨你也敢违抗?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我沈家白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

沈文柏也变了脸色,厉声呵斥:“住口!沈寂,休得胡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置喙!更何况是圣旨赐婚!你再敢说一个‘不’字,家法伺候!”他额上青筋暴起,是真动了怒,恐惧于抗旨的后果,也恼怒于这个一向沉默的女儿竟敢在关键时刻“不懂事”。

宣旨太监李公公则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阴冷笑意,慢悠悠地添了一把火:“沈二小姐,抗旨不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担得起吗?你爹娘、你姐姐,还有这阖府上下的性命,可都系在你一念之间了。”

冰冷的现实,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套住了沈寂的脖子。诛九族……这三个字像千斤巨石,压碎了她所有的反抗意志。她看着父亲铁青的脸,母亲狰狞的怒容,姐姐躲在母亲身后那带着恐惧和怨毒的眼神……还有李太监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威胁目光。

她孤立无援。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灭顶而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脸色惨白如纸,最终,那点微弱的不甘之火,在铺天盖地的威压和恐惧下,彻底熄灭了。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在王氏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沈文柏严厉的逼视下,软软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女儿……女儿……”她听见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女儿……接旨……”

那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认命。

宣旨太监满意地笑了,将圣旨塞进她麻木的手中。王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假笑。沈明珠则彻底放松下来,掏出手帕,优雅地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仿佛刚才那场悲情戏从未发生。

沈寂跪在那里,手中捧着那卷明黄、却重逾千斤的圣旨,如同捧着自己被宣判的死刑。周遭的虚伪、庆幸、算计,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从那一刻起,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头的、冰冷的黑暗。

……

第四章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狠狠撞在祠堂破旧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悲鸣,将沈寂从濒死的回忆中猛地拽回现实。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比前世临死前更甚!不,不对!这冷意,这身体僵硬麻木的感觉……还有意识回笼的清晰……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随即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祠堂冰冷的牌位和长明灯摇曳的昏黄光影,而是熟悉的、略显陈旧的绣着缠枝莲的帐顶!身下是虽不柔软但尚算厚实的被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她这小破院特有的霉味和劣质炭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