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不是祠堂!

她没死?还是……沈寂的心脏骤然缩紧,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得扯动了筋骨,带来一阵酸痛。

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光线昏暗,靠墙一张掉漆的旧木桌,桌上放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墙角堆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物。这分明是她出嫁前,在沈府那个最偏僻、最破落的小院里住了十几年的闺房!

她颤抖着伸出手,掀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的旧夹袄,根本不是那件粗糙刺骨的孝衣!手……这双手,虽然依旧有些粗糙,指腹带着薄茧,但绝不是前世临死前那种冻得青紫、布满冻疮的惨状!

沈寂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张旧木桌前,一把抓起那面模糊的铜镜,用力擦去镜面的浮尘,凑到眼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年轻,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脸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前世此刻的惶恐、认命与绝望,而是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冰冷的恨意,以及一种从地狱爬回来、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决绝!

是她!是十六岁时的沈寂!那个还未被推入火坑的沈寂!

“哐当”一声,铜镜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半年前,那决定了她悲惨命运的起点——圣旨赐婚的这一天!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瞬间涌遍四肢百骸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前世祠堂里冻僵的绝望,被当作弃子推出去顶罪的屈辱,还有那漫长无望的“守寡”生涯中积累的所有怨毒……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

冷静!沈寂!你必须冷静!

前世她懵懂无知,如同待宰羔羊,被所谓的家族、亲情捆绑着推入深渊。这一世,老天开眼,让她带着血泪的记忆重来一次,她岂能再重蹈覆辙?她岂能再让那些人渣,吸着她的血,踩着她的尸骨,安稳度日?

绝不!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计划,在恨意的土壤里瞬间生根发芽,迅速蔓延。

她要嫁!不仅要嫁,还要“心甘情愿”地嫁!她要亲手,把那些推她入地狱的人,一个个拖下来!她要让沈家,让那些将她视作草芥的亲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前世那冰冷的牌位,那无尽的黑暗……她要原封不动,甚至加倍奉还!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传来了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管事婆子刻意拔高的、带着恐慌的通报声,穿透了破旧的门窗:

“老爷!夫人!宫里的李公公……李公公带着圣旨来了!人已经到前院了!”

来了!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沈寂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混乱、惊骇、痛苦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淬了寒冰、幽深如古井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足以吞噬一切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