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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冬天的雨，不是倾盆，是一种沁骨的冷湿，像无数冰凉的虫子，沿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狭窄的弄堂深处，一栋上世纪老楼的五层顶楼，窗户玻璃被雨水涂抹成一幅模糊的写意画。
屋内，一台二手组装电脑的主机风扇发出沉闷的嗡鸣，屏幕的光映在朱子媚的脸上，将她的疲惫勾勒得纤毫毕现。几缕没梳拢的头发黏在出汗的额角。摄像头像个冷酷的审判官，将她框在方寸之间。
“家人们，今天…今天是真的有点冷哈。”她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努力维持着惯有的上扬，却藏不住一丝丝的沙哑，像用钝了的砂纸。屏幕上，孤零零飘着几条彩色弹幕。
[朱子上班辛苦了！摸摸头~] ——“狗子哥”
[今天口红颜色好看！] ——“美妆小玲”
[下雨天最讨厌了。] ——“小透明”
[主播背景窗帘该洗了。] ——“犀利眼”
互动的人数，像阴雨天被水泡烂的挂历，不多不少，恰好停留在二十七个。
朱子媚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角落，那里躺着一张皱巴巴、被红笔圈满的房租单子，红色的数字刺眼。她迅速移开视线，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凉白开灌了一大口，冰水顺着喉咙滑下，激得她一哆嗦，但也仿佛浇灭了心头那点摇摇欲坠的烦躁。她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试图赶走一点困意。“大家今天都干了点啥？分享分享呗？我一个人在屋里都快发霉了。”
弹幕稀稀拉拉地滚动着，闲聊着天气、晚饭、或者某个短视频的梗。世界仿佛在屏幕之外沉沉睡去，只剩下她和这方寸荧屏，以及窗外永无休止的细雨。时间黏稠得几乎停滞。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芒毫无预兆地，蛮横地霸占了整个直播画面中央。
“用户‘弄堂里的梧桐’赠送给主播朱子 1艘‘星际飞船’！”
一艘庞大绚烂的全息飞船从屏幕底部轰然升空，拖着辉煌的金色尾焰，几乎要撞破虚拟的屏幕界限，冲入这狭小昏暗的现实空间。飞船呼啸而过，留下巨大的金色文字公告在屏幕中央久久不散，还有那如同滚雷般循环播放的系统提示音效：“星际飞船！星际飞船！”
朱子媚像被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整个身体在椅子上不自觉地向前一倾，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价值两千人民币的东西，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直播间那二十七个“活人”也像被电击了，凝固了片刻，随即信息流爆炸了。
[卧槽！！！] ——“狗子哥”
[？？？谁？？梧桐大佬？？] ——“美妆小玲”
[新人这么猛？榜一直接被掀翻？！] ——“犀利眼”
[朱子发达了？？？] ——“小透明”
[老板糊涂啊！！！] ——“隔壁老王”
屏幕右下角那代表着观众数量的鲜红数字，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开始向上蹿升。27… 31… 45…速度并不快，更像一条被惊醒、开始游动的蛇。
弹幕风暴的核心点——“弄堂里的梧桐”——没有任何头像，匿名的阴影人形图标，像滴在屏幕上的一个浓墨重彩的点。它说话了，但不是声音，是屏幕上弹出一条冰冷的、置顶特效的白色文字，清晰得不近人情：
扎头发。高马尾。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