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甲方是爹,乙方是孙子,我就是那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孙子。
一份改了十八稿,用了五彩斑斓黑的PPT,终于把我逼到了极限。
我想砸东西。
冲进24小时超市,对着一排排整齐的货架,我攥紧了拳头,却连一包薯片都不敢捏碎。
成年人的崩溃,就是这么窝囊。
这时,一个大妈在我旁边,对着打折的鸡蛋碎碎念:“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帮小兔崽子,真当老娘好欺负。”
我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憋屈。
一场忘年吐槽大会,就在超市的生鲜区,拉开了序幕。
最后,她拍拍我的肩,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姑娘,别忍了。”
“这家超市,我的。今天你看什么不顺眼,砸,算我的。”
“我给你递第一包方便面。”
这是一个关于,在你最憋屈的时候,突然有人给你撑腰,把全世界都变成你的出气筒的故事。
主打一个:解压,反击,和意想不到的暴力美学。
1
凌晨两点,公司大楼只有我这一格亮着。
电脑屏幕上,那个叫“爸爸”的客户又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紧跟着一行字:“小唐啊,辛苦了。我觉得这个logo还是不够大气,能不能再改改?要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贵,但又很低调,五彩斑斓的黑,你懂吧?”
我懂。
我懂个屁。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手腕酸得像灌了铅。这是第十八稿了。为了这个项目,我半个月没见过晚上十点前的月亮。
我回了一个:“好的,收到。”
心里回的是另外三个字。
我叫唐然,一个入职刚满半年的设计实习生。在这栋光鲜亮丽的写字楼里,我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那种微生物。
“爸爸”是我们的一个大客户,具体公司是干嘛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很有钱,也很有病。
他的要求永远是抽象的。
“要一种腾飞的感觉。”
“要一点初恋的悸动。”
“要让老板的老板看到,都觉得我们很有想法。”
我的顶头上司,一个叫周哥的人,早就对这个项目采取了躺平政策。他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把客户的原话复制粘贴给我,然后附上一句:“小唐,客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追求,加油。”
加个铲铲油。
我点开那个被命名为“终稿最终版真的不改了v18”的文件,感觉眼前的色彩已经不是色彩,是一堆乱码。
那个被我修改了无数次的logo,像一个扭曲的鬼脸,在屏幕上嘲笑我。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爸爸”:“对了,那个飞起来的感觉,能不能再加一点金色的元素?要那种土豪金,但是不能俗气。明早八点前给我。我相信你。”
这一瞬间,我脑子里有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不是那种激烈的情绪爆发。
是一种很平静的,很冷漠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信”字,很想把这个价值三万块的显示器砸了。
但是我没有。
我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工牌和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冷气开得很足,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我没有回家。我知道我回了家也睡不着,只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个五彩斑斓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