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意味着没有避难所,没有净土。我翻出家里所有存水:厨房两桶矿泉水(小雅买的,我一直嫌贵),卫生间热水器里存的半桶洗澡水,冰箱里几瓶冰啤酒。总共不到十升。按每天最低两升算,够我喝五天。五天后呢?等死?

天刚蒙蒙亮,我冒险下楼。青城河畔的街道已成地狱。垃圾桶被掀翻,满地是抢购后丢弃的空水瓶。一个中年女人跪在路边,怀里孩子双眼紧闭,嘴唇乌紫,她疯了似的用嘴对嘴给孩子喂自己吐出来的血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试图用胃酸中和毒素,徒劳的挣扎。远处超市被洗劫一空,货架东倒西歪,地上躺着几个抢水的人,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尿臊味和呕吐物的酸臭。我捂着口鼻,冲进小区小卖部。老板老赵正用铁链锁门,看见我,眼睛红得像兔子:“陈默?快走!水没了!连井水都蓝了!” 我哀求:“赵叔,一瓶矿泉水,我付双倍!” 他摇摇头,从柜台下摸出半瓶矿泉水塞给我:“拿着!你这身子骨……省着点喝。” 瓶身冰凉,标签是“清泉”,产地青城。我喉咙发紧,没敢问他自己的水哪来。转身时,听见他喃喃:“我那孙子……才五岁啊……”

回到楼上,我像守着金库一样守着那点水。第一瓶“清泉”喝进嘴里,清甜中带着一丝异样的金属味,我强迫自己小口啜饮,每一滴都像在吞咽生命。可胃里翻江倒海,不到两小时,我开始发烧、头痛,腰眼像被钝刀剜着——肾在报警。我翻出家里所有药:布洛芬、板蓝根、甚至维生素C片,一股脑吞下去。没用。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我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想:撑不过三天了。小雅呢?她昨晚喝的柠檬水……我拨她电话,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绝望像潮水,一点点淹没头顶。

就在意识模糊时,门被砸响了。我抄起水果刀,从猫眼往外看——是小雅!她浑身是泥,头发散乱,眼睛哭得肿成核桃。我手忙脚乱开门,她扑进来,死死抱住我,浑身发抖:“陈默……我爸妈……他们喝了井水……现在在医院……没床位……” 她带来的消息更糟:医院爆满,医生束手无策;有人开始喝工业酒精,结果烧坏了胃;更可怕的是,武装团伙在抢水,杀人不眨眼。她怀里抱着个塑料桶,里面是浑浊的雨水——她昨夜蹲在天台,用脸盆接的。我灌下一口,雨水带着尘土味,但至少没蓝蚀的腥甜。小雅哭着说:“我找过你家楼下,没人应……我以为你……” 我摸着她的脸,没说话。劫后重逢的庆幸只持续了五分钟。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吼叫:“水!交出水!” 我们屏住呼吸,听着那伙人踹开邻居家的门,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小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知道,这栋楼不安全了。

我们决定逃去城郊。小雅的爸爸在青峰山下有个废弃的果园,小时候我们常去玩。那里有口老井,或许……或许污染还没蔓延到那么深的地下水?希望渺茫,但总比坐以待毙强。收拾“家当”时,我翻出抽屉角落一个铁皮盒——里面是去年体检的报告单和几粒药。医生当时说:“陈先生,你这肾有点小问题,建议吃‘护肾肽’调理,一个月疗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