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帛书在青石上弹动了一下,明黄的绸缎在血污中异常刺眼,上面赫然是御笔朱批。

“圣谕:天策府‘血蹄竞逐’大赛,着即开赛!诸藩勇士,尽可逐鹿!胜者,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加冠军大将军衔!其坐骑,赐金络脑、紫玉鞍!另,得圣人亲赐御酒一盏!”监刑官高声宣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盖过了周围士兵压抑的抽气声。黄金万两!冠军大将军!这些字眼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得人心头发颤。

那黑甲骑士的首领,安禄山麾下大将田承嗣,端坐马上,闻言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枭般的“呵”声。他目光阴鸷,最后扫了一眼被士兵死命压制、仍在对着朱雀门方向发出低沉悲鸣的乌骓,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

“告诉你们的马,”田承嗣的声音嘶哑低沉,像钝刀刮过骨头,“洗干净脖子。范阳的刀,渴得很。”他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暴烈的嘶鸣,碗口大的铁蹄几乎踏碎地上的血泥。随即,整个骑兵队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卷起一阵腥风,疾驰而去,只留下监刑官捧着圣谕,脸色青白不定。

士兵们用尽力气,才将乌骓拖进天策府巨大的马场。这里曾是皇家驯养良驹的禁苑,如今却成了血腥角斗的前奏场。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汗味、马粪味,以及无数陌生马匹喷吐出的、带着各自领地标记的浓烈气息,混杂着新刷的油漆和铁器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焦躁不安的浊流。

乌骓被粗暴地推进一个狭窄的围栏隔间。铁链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更粗的绳索捆住它的脖子,栓在坚固的木桩上。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烙铁官,提着一个烧得通红的炭炉走过来。炉子里插着几根形状各异的烙铁,尖端在炭火中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橙白色。

“按住!按住这畜生!”烙铁官对旁边的士兵吼着,眼睛在乌骓强健的肌肉线条上扫过,带着一种评估工具般的冷酷。

两个士兵立刻扑上来,死死按住乌骓的头颈和身体。乌骓疯狂地摆头挣扎,碗口大的铁蹄猛烈地蹬踏着围栏的硬木,发出砰砰的巨响,木屑纷飞。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它绷紧的皮毛下涌出,那双深陷的马眼因狂暴而布满血丝,死死瞪着那根越来越近的、散发着死亡焦糊味的烙铁。

嗤——!

一股皮肉烧焦的青烟猛地腾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和一种诡异的、类似油脂燃烧的滋滋声。剧烈的、无法形容的灼痛瞬间从肩胛处炸开,疯狂地撕扯着乌骓的每一根神经。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巨大的身躯猛烈地向上一弹,几乎将按着它的两个壮硕士兵掀飞出去!

“呜嗷——!”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马嘶的惨嚎冲破云霄,盖过了整个马场所有的嘈杂。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暴怒和某种源自深渊的绝望,让远处其他躁动的战马都瞬间安静了一瞬。

青烟袅袅。烙铁离开了皮肉,留下一个清晰的、边缘焦黑卷曲的烙印图案——一只展翅的雄鹰,利爪下踩踏着一枚扭曲的盾牌。那是天策府的徽记,一个屈辱的新标记,覆盖在乌骓曾经代表薛嵩军团的旧烙印之上,皮肉焦糊,深可见骨。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在肩胛处疯狂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