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被火光钓起的鱼,一个接一个围过来。
没人问“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说“我”。新娘说她刚说完“我愿意”,灯就灭了;
老兵说他正在给战友发语音,手机突然烫得像烙铁;
高中生说他在线上月考,交卷进度条停在 99%。火堆成了临时忏悔室,每个人都在倒空自己的 0 点 0 分。
阮芽掏出手机,长按电源键,屏幕闪了一下,出现一行白字:
“电量 7%,是否进入离线备忘录?”她点了“是”,然后开始录音:
“这里是阮芽,我还活着,如果你能听见,请保存这段语音。”录完最后一秒,手机关机。
她把黑屏的手机插进火堆边缘的灰烬里,像埋下一块碑。猫蜷在她膝头,火苗映在猫眼里,像两颗微型太阳。
杜燃提议给火堆起个名字,老兵说叫“灯塔”,新娘说叫“婚礼”,高中生说叫“补考”。
阮芽看着火焰,轻声说:“叫它‘零日’吧,从今天起,一切从零开始。”众人沉默三秒,然后同时点头。零点火堆,成了北京夜里唯一的热坐标。
第三章 断电三日
三天后,城市开始发臭。冰箱罢工,生鲜市场变成蛆虫乐园。
阮芽、杜燃带着“零日”幸存者在三环边一所小学落脚。操场上升起三堆火,分别负责照明、烧水、发信号。老兵用粉笔在黑板写下“生存守则”:
1. 火不灭
2. 水先烧
3. 夜结队
高中生把守则画成漫画,贴在每扇教室门。新娘把婚纱撕开,缝成三面旗,挂旗杆上,远看像投降,近看是求救。阮芽负责“广播”——每天清晨,她爬上教学楼顶,用铁皮喇叭喊:“有没有人?我们在黄木厂小学!”回声弹回来,像空城的嘲笑。
第四天早晨,喇叭里传来回应:“我们听见了——”声音来自西南方向,约两公里。
杜燃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椅子腿,火焰蹿高,像回应那句“听见了”。
阮芽带队出发,猫被放进高中生书包,露出脑袋当导航。
街上积水到脚踝,漂浮着快递袋、奶茶杯、无人机的残骸。
他们穿过国贸废墟,玻璃幕墙碎成一地镜子,映出无数个衣衫褴褛的“我”。
两公里外,是一家眼科医院。门口站着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领头的女医生举着一块纸板:“我们有药,需要火。”交易在沉默中完成:两箱抗生素换两桶柴油。
医生问:“你们那边有孕妇吗?”阮芽想起火堆旁总呕吐的新娘,点头。
医生递给她一本手写《断网接生指南》,封面画着一只简笔小猫。
回校路上,高中生突然停下,从书包掏出猫,猫爪上勾着一张新的便利贴:
“往西 5 公里,有电。”字迹仍是老周的。阮芽把便利贴攥紧,指节发白。
她抬头望天,没有无人机,没有云,只有一片干净的蓝。
干净得吓人。
第四章 一周之后
第七天夜里,新娘开始阵痛。教室改成临时产房,黑板擦得雪白,上面写着倒计时:
“距离断网 168 小时。”女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赶来,全程只用蜡烛照明。
阮芽负责烧水,杜燃负责递剪刀,老兵在门口站岗,高中生画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