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芽忽然意识到：选择不是 YES 或 NO，而是“谁有权选”。
她调转车头，不回学校，去零日火堆。火堆旁，众人正围着新生儿小光学走路。
阮芽把软盘举过头顶，像举起一块冰。她讲出老周的话，一字不落。
沉默像湿布捂住口鼻。老兵先开口：“重启之后，会不会又有人利用网络作恶？”
高中生说：“可没有网，我画完漫画给谁看？”
新娘说：“我只要小光健康长大，网不网无所谓。”
杜燃盯着火苗：“如果重启，火堆就没意义了。”
投票再次开始，这次没有纸，每个人往火里扔一根柴。扔柴代表 YES，不扔代表 NO。
火盆变堆了 13 根柴，只扔进 5 根。
结果 5:8，选择永久离线。阮芽握紧软盘，像握住一块烧红的铁。
猫突然跳起，一口叼住软盘，跑进黑夜。众人追出去，只见猫停在操场旗杆下，旗杆上飘着婚纱改的旗。猫把软盘放在旗杆底座，月亮正好升到顶端，像一枚银色钉子，把软盘钉在原地。阮芽蹲下身，摸了摸猫头：“你替我们做了选择？”
猫“喵”了一声，尾巴指向天空。那里，一颗流星划过，像有人在黑板上划掉最后一行代码。
第十章 最后 48 小时
第 41 天，城市开始降温，像被拔掉电源的冰箱。零日火堆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社区”：小学教室改成育婴室、图书室、铁匠铺、广播站。
老兵教男人造投石器，女医生开课讲草药，高中生画壁画，新娘织毛衣。
阮芽负责广播，每天清晨对着铁皮喇叭念“昨日喜报”：“今日无一人失踪，新生小鸡三只，图书馆新增《西游记》连环画一套。”
断网第 45 天，巡逻队送来一封信，信封写着：
“致全体离线公民”。信里通知：
1. 全球 90% 城市已建立离线社区；
2. 网络重启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3. 人类进入“低科技纪元”，欢迎或诅咒，各自选择。
信末附一张空白明信片，要求每人写一句话，投入即将启程的“纸飞机邮路”。
阮芽写：“我曾用 4G 直播死亡，如今用 4 秒心跳确认活着。”
她把明信片折成纸飞机，从楼顶放飞。飞机掠过火堆，火光在机翼上跳动，像给它装了一颗小发动机。飞机消失在暮色里，阮芽忽然泪流满面。不是悲伤，是某种巨大的轻松。她终于明白，网络不是被关闭，而是被归还——还给风，还给火，还给纸，还给心跳。
第 99 天，太阳照常升起。阮芽醒来，发现猫睡在枕边，尾巴卷着那张软盘。
她拿起软盘，走到操场，把它埋进土里。埋完最后一抔土，她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笑声。小光在学步车里跌跌撞撞，冲向火堆，新娘在后面追。火堆“啪”地爆出一粒火星，落在小光手心。孩子没哭，反而咯咯笑，把火星当成第一颗星星。阮芽抬头，天空一片湛蓝，没有云，也没有信号塔。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草木、有烟火、有奶香。
她轻轻说：“早上好，世界。”猫在她脚边蹭了蹭，尾巴扫过刚埋软盘的地方。
土里，一棵嫩绿的小芽正悄悄顶破塑料壳，像打了个补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