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芽
第 42 天清晨，操场东边的薄雾里浮起一抹嫩绿——那棵从软盘裂缝里钻出的芽，在一夜之间蹿高了三厘米。
阮芽蹲在它面前，像盯着一个不肯解释的谜。芽的茎呈半透明，能看见淡金色的汁液在脉管里奔跑，像缩微的光纤。她伸出指尖，汁液竟顺着她的指纹散开，留下一行极细的荧光符号：“00:00:00”
符号闪了两秒就熄灭，仿佛只是向她报到，又立刻隐身。猫围着芽转圈，尾巴上的毛炸成蒲公英，喉咙发出低低的咕噜声。老兵扛着自制木犁经过，打趣道：“你种的不是豆苗，是计时器？”
阮芽没回话，她抬头望向旗杆——那面婚纱旗已被夜风撕出两道裂口，像两条白色闪电。她突然意识到，倒计时不是为她一个人亮起的。
上午九点，广播站的铁皮喇叭破天荒地自己“咔哒”一声开机。没有电，也没有电池，但它却清晰地吐出一段男声：“编号 404_NotFound，离线社区黄木厂小学节点，收到请回答。”
所有人停下手里活计。
阮芽冲到广播桌前，拿起麦克风，却发现它仍是断线状态。
声音继续——不是从喇叭，而是从操场的地下传来，像整块地基变成共振腔。
“剩余时间 165 小时 37 分 21 秒。”
老兵脸色瞬间灰败：“地下有东西在数我们的命。”
杜燃拎着扳手就往机房冲，那里曾是老周的服务器坟场。
机房铁门被藤蔓缠死，扳手砸下去，藤蔓却渗出乳白色汁液，味道像烧焦的塑料。
门开了——里面没有服务器，只剩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梯，梯级由废弃键盘铺成，键帽上荧光字母仍亮。阮芽把猫塞进背包，只露出脑袋，打头阵。每下一级，键盘就发出一个字符音：W、E、L、C、O、M、E…直到拼出完整的“Welcome_Back”。
尽头是一扇圆形舱门，漆成旧式 Win95 的蓝天绿地。
门中央嵌着一枚硬币大小的芽，正是操场上那棵的孪生体。
阮芽伸手触碰，芽“啵”一声缩进门板，舱门旋开。
门后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圆厅，四壁覆满藤蔓，藤蔓尽头结着一颗颗微型果实——竟是缩小版的手机：
苹果的 Home 键成了种子，安卓的三键成了三片叶，华为的红外孔开出小花。
圆厅中央，一株更大的芽破土而出，顶端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状果实，外壳透明，里面翻滚着 0 和 1 的黑白水银。
老周的声音从果实里传出，却像经过深海延迟，一字一顿：“软盘埋得……太浅……网络根芽……提前苏醒……”
阮芽握拳：“什么意思？”
“倒计时结束……全球重启……但重启需要……‘引火线’……”
“谁定的规则？”
“规则……就是……你们。”
果实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一把银色钥匙，钥匙柄是二维码形状，却什么也扫不出来。
老周的声音愈发虚弱：“把钥匙插进火堆……可终止重启……代价是……火堆熄灭。”
阮芽后退半步。火堆是零日的心脏，熄了，社区将重回黑暗与寒冷。
不熄，整个世界将被迫上线——可没人知道上线后等待他们的是救赎，还是囚笼。
猫突然从背包跳出，一口叼住钥匙，冲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