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夜转身跃下树杈,蓑衣在雨里展开如蝙蝠翼。“告诉姓沈的小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爹的债,该还了。”

镖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黑绒布下的东西像是要破箱而出。沈闻舟扑过去想按住,却被一股滚烫的力量掀飞,撞在石狮子上。他最后看见的,是那口乌木镖箱在雨里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黄纸符,符上用朱砂画着他看不懂的纹路,正随着雨水渗进泥土里。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望江门的老榕树下,只有二十七具无头尸体,和一摊渗入青石板的暗红血迹。那口镖箱连同里面的东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2 血债难逃

唯一留下的,是石狮子爪下的半截青铜虎头镖令,上面刻着的 “沈” 字,被人用利器剜去了。

沈砚秋是被冻醒的。

后颈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根冰针顺着脊椎往骨髓里钻。他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破庙的窗棂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翻滚,倒比苏州城里的绸缎还要热闹。

“醒了?” 角落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

沈砚秋翻身坐起,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 那里本该别着柄三寸七分的短刀,此刻却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昨天在官道上被那伙蒙面人堵截时,刀早就脱手了。

说话的是个老乞丐,正蹲在香案旁烤火,火上架着个豁了口的瓦罐,里面咕嘟咕嘟煮着什么,散发出一股野草混合着霉味的气息。破庙的神龛早就空了,泥像不知被谁敲得只剩半截身子,倒在地上,露出里面掺着麦秸的黄泥。

“我的刀……” 沈砚秋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发疼。

老乞丐往火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溅起来。“被你自己扔了。” 他头也不抬,“就在庙门后,捡不捡随你。”

沈砚秋走到庙门口,果然看见那柄短刀斜插在泥地里,刀鞘上的鲨鱼皮被划得乱七八糟,倒像是被人踩过几脚。他拔出来时,刀刃上的寒光晃了眼 —— 竟是毫发无损。

这刀是三年前师父送的,说他性子太急,用短刀能逼着他沉住气。现在想来,师父怕是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天。

“喝口?” 老乞丐递过个破碗,里面盛着些深绿色的糊糊,看着像极了药汤。

沈砚秋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入口先是苦涩,咽下去却有股暖意从丹田升起来,后颈的疼痛竟减轻了些。“多谢前辈。” 他拱手道,“不知前辈可否告知,这里离苏州城还有多远?”

老乞丐嘿嘿笑起来,露出嘴里仅剩的两颗黄牙。“苏州城?你还敢回去?” 他用烧火棍指着沈砚秋的脸,“你当那伙人是劫财的?他们看你的眼神,分明是要拿你的脑袋当酒器。”

沈砚秋的手猛地收紧,碗沿硌得掌心生疼。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蒙面的黑布下,露出的眼睛都带着同一种红血丝 —— 那是常年用罂粟壳泡药酒的人才有的特征。整个江南,敢用这种法子练邪功的,只有 “黑风寨” 那帮杂碎。

可他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除了身上这件打满补丁的旧长衫,连个铜板都没有,黑风寨为什么要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