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年轻的手。皮肤粗糙,指关节有些粗大,带着长期劳作的痕迹。指甲剪得很短,边缘还有些毛刺。但它的的确确,是“活着”的。没有绳索捆绑的淤痕,没有挣扎留下的擦伤,没有在地下室绝望抓挠墙壁留下的血痂和污垢。

指尖触碰到脸颊。皮肤是温热的,带着年轻生命的弹性。不像地下室里最后那段时间,皮肤总是冰凉、松弛,像一层挂在骨头上的湿布。

不是梦。

不是幻觉。

我回来了。

回到了二十岁,回到了这个决定了我悲惨命运的原点——苏家找到我,而我被林薇精湛的表演蒙蔽,眼睁睁看着她鸠占鹊巢,自己一步步踏入深渊的起点!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灭顶的狂喜,如同冰与火的洪流,在我体内猛烈地冲撞、交织,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那细微的痛楚像一道电流,瞬间刺穿了翻腾的情绪,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

回来了。

苏晚回来了。

带着前世被活活注射致死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仇恨,回来了!

3 镜中的真相

“小姐?您……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叫医生?”女佣捡起水杯,看到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神直勾勾盯着镜子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害怕。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香薰甜腻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如同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我强迫自己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恨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得以勉强凝聚。

“没……没事。”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努力挤出一点虚弱的、符合这个年纪和处境的惶恐,“就是……头还有点晕。我……睡了很久吗?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苏家别墅,小姐。”女佣见我似乎平静了一些,松了口气,将水杯重新放在床头柜上,又拿起药片,“您昏过去后,先生太太很担心,家庭医生来看过了。您先把这个药吃了吧,是安神的。”

苏家别墅。先生太太。

这些词像淬毒的针,再次刺入我的神经。我顺从地接过那几片小小的白色药片,借着喝水的动作,将它们压在舌根下。温水流过喉咙,药片的苦涩在口腔里弥漫开,我却感到一种冰冷的快意。前世,类似的“安神药”我吃过太多,它们最终成了证明我“精神失控”的“证据”之一。

“现在……几点了?”我低声问,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和茫然。

“快下午三点了,小姐。”女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下午三点……我昏睡了半天。那么,距离那场决定命运的“认亲”大戏开场,应该还有时间。前世,我被林薇的哭诉和那块“胎记”彻底击溃,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牵着鼻子走。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决心在胸腔里凝固。这一次,剧本该由我来写了。

“外面……是不是很吵?”我抬起眼,怯生生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那隐约的、属于记者和摄像机的嘈杂声,正透过厚厚的门板传进来,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女佣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是……是先生太太和……薇薇小姐在客厅接受采访呢。记者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