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站着一个男生。
他微微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高挺的校服领子竖着,几乎挡住了半张脸,整个人像是要缩进背景里。安静,沉默,毫无存在感。
可苏棠却像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想了起来。
那个高二下学期转来的,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沉默寡言的转学生。
大家好像都叫他……
周予安?
第二章:最后一排的凝视
客厅里一片狼藉,搬家的纸箱和杂物散落一地。
苏棠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毕业照。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流光溢彩的光晕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寂静地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周予安。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投进记忆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却始终无法描摹出清晰的轮廓。她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一个安静的符号,是每次老师点名时,会从教室最后一排传来一声低沉“到”的存在。
她怎么会把他忘了?不,应该说,她从未真正记住过他。
原计划犒劳自己的那顿麻辣小龙虾被忘在了脑后。苏棠站起身,踉跄地将那堆信和饼干盒一起抱到卧室床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柔软的被褥和昏暗的光线里,一封一封地,重新读了起来。
这一次,她读得更慢,更仔细,试图从那些滚烫又克制的字句里,打捞起属于自己的、失落的过去。
信里写:“校运会你报名了女子八百米,跑到第二圈就岔了气,最后扶着膝盖走完了全程。所有人都只看到第一名的欢呼,我看到你坐在操场角落里,偷偷把脸埋在膝盖里。”
苏棠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炎热的午后。她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吹得跑道上的塑胶味格外刺鼻。她一向不擅长长跑,报名只是为了凑班级的集体分。冲过终点时,她肺里火烧火燎,腿软得站不住。闺蜜林薇被拉去给夺冠的同学庆祝了,她一个人躲到看台的阴影下,觉得又累又丢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就在那时,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毫无预兆地滚到了她脚边。
她当时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同学掉的,抬头茫然四顾,只看到来来往往穿着各色运动服的身影。她捡起那瓶水,冰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脸颊的热度。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小小的、无名的幸运。
如今想来,那瓶水滚落的角度,恰好是从她身后看台更高一阶的位置。而那个位置,向来是周予安那种不喜热闹的男生会选择的地方。
她又抽出一封。
“你偷偷在墙角哭的样子,我看见了。是舞蹈比赛没拿到理想名次吗?我看见评委和你妈妈说了些什么,然后你妈妈的脸色就不太好。我不敢上前安慰你,怕你觉得更难堪。我在旁边的长椅上放了一包你喜欢的草莓味纸巾,希望你抬头能看见。”
苏棠的心脏像是被针尖密密地刺了一下,泛起细微而绵长的疼。
那是她高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拔赛,关系到她能否拿到重点舞蹈学院的推荐资格。她发挥失常,以零点几分的差距屈居次席。赛后,妈妈在后台被评委告知,她的基本功虽好,但情感表达和爆发力不足。妈妈一向对她寄予厚望,那天的失望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