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有何事？”他的声音，也像井水，清冽，干净。
“小女子有一惑，想请大师解。”红蔻说。
“请讲。”
“佛说，众生皆苦。那这苦，从何而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佛学问题，每日都有无数香客问起。
玄照答得也很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苦，源于执念。”
“执念？”红蔻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若我的执念，是想让不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呢？”
玄照的眉毛动都未动：“施主所求，乃镜花水月。握得越紧，碎得越快。当断，当舍，当离。”
“可若我偏要强求呢？”红蔻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他，“若我想要的，是天上月，是镜中花，是高山雪，是……圣人心呢？”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香客，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那份骤然紧张的气氛。
玄照的目光，终于在红蔻的脸上，停留了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看见了她眼底的火焰，那是不加掩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欲望。
可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垂下眼帘，“施主的心，乱了。佛经三千卷，也解不了施主一人的魔。”
“那谁能解？”红蔻追问。
玄照没有再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捻动着佛珠，转身向后殿走去。那身灰色的僧袍，像一道冰冷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红蔻跪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说了那么多句经文，只有最后一句，是真话。
他看见了她的魔。
很好。
一场狩猎，最有趣的部分，不就是让猎物，知道猎人的存在吗？
第三章 女王的战书
红蔻从寒山寺回来，整个销魂巷都传遍了。
“听说了吗？蔻主真去上香了！”
“我的天，她不会真想去勾引玄照大师吧？”
“疯了，一定是疯了。那可是活佛，别说她一个妓女，就是公主去了，大师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揽月楼里，赵小公爷一行人正聚在一起，等着看红蔻的笑话。
见红蔻一身素衣走进来，赵小公爷立刻迎上去，脸上挂着促狭的笑：“蔻主，您这活佛拜得如何啊？可曾点化了您？”
红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小青立刻为她换上一件她常穿的、绣着金丝牡丹的火红长裙，又为她斟上一杯温好的花雕。
红蔻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这才懒懒地开口：“点化谈不上，倒是让大师为我卜了一卦。”
“哦？卜的什么？”众人立刻来了兴致。
“大师说，”红蔻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我与佛有缘。”
“噗——”
赵小公爷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蔻主，您就别逗我们了！您与佛有缘？那我们这群人，岂不是都能立地成佛了？”
满堂哄笑。
红蔻也不恼，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酒杯。
她知道，第一次交锋，她看似输了。玄照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她所有的挑衅，都像石沉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