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把布帘拉上。
隔绝了堂屋里压抑的咒骂和呻吟。
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我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抖。
不是怕。
是兴奋。
是那种挣脱了无形枷锁、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颤栗。
手心因为刚才攥凳子腿太用力,有点发麻。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
年轻,粗糙,指关节粗大,掌心有薄茧。
是常年做家务、下地干活留下的痕迹。
上辈子,这双手为周家洗衣做饭、种地带孩子、伺候瘫痪的婆婆,直到最后病得抬不起来。
这辈子……
我走到那个唯一的木头箱子前。
蹲下,打开。
里面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我把衣服都拿出来,露出箱底。
手指在箱底边缘摸索了几下,找到一个小小的凹槽,用力一抠。
一块薄薄的木板被掀开。
下面,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包。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也是我上辈子悲剧的源头之一。
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小卷钱。
最大面额是十块的,更多的是毛票,卷得整整齐齐。
一共八十七块三毛。
这是我嫁过来三年,一分一厘、偷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私房钱。
上辈子,这笔钱在我被周强第一次打后,心灰意冷想跑路时,被婆婆翻了出来。
她拿着钱,在全村人面前骂我是家贼,骂我心思歹毒,藏着钱想害死他们母子。
周强觉得丢了脸,又是一顿毒打。
那顿打,彻底打碎了我逃跑的念头。
这笔钱,也被他们母子“充公”了。
后来,成了周强出去找相好的酒钱。
这辈子,这笔钱还在。
它是我启动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我把钱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衣兜里。
冰凉的钱币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堂屋里的动静小了些。
婆婆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周强还在哼哼唧唧地喊疼。
我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婆婆正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给周强擦小腿。
周强的小腿迎面骨那里,肿起老高一块,青紫骇人。凳子腿是实木的,我那一下用了死力,够他受的。
看到我出来,母子俩同时一僵。
婆婆的咒骂戛然而止,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周强更是下意识地把那条伤腿往回缩了缩,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
“你……你想干什么?”周强声音有点发虚,没了刚才的狠劲。
我没理他。
径直走到墙角,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和一把砍猪草的旧柴刀。
“我去后山砍点柴。”我丢下一句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婆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周强扯了扯她的衣角,眼神示意她别惹我。
我扛着锄头,拎着柴刀,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屋子。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活着。
真好。
后山不远。
这个点,村里勤快的人家已经吃过早饭下地了。
路上碰到几个扛着锄头的邻居。
“云舒,这么早上山啊?”住村头的王婶打招呼。
“嗯,砍点柴。”我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