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反手把布帘拉上。

隔绝了堂屋里压抑的咒骂和呻吟。

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我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抖。

不是怕。

是兴奋。

是那种挣脱了无形枷锁、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颤栗。

手心因为刚才攥凳子腿太用力,有点发麻。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

年轻,粗糙,指关节粗大,掌心有薄茧。

是常年做家务、下地干活留下的痕迹。

上辈子,这双手为周家洗衣做饭、种地带孩子、伺候瘫痪的婆婆,直到最后病得抬不起来。

这辈子……

我走到那个唯一的木头箱子前。

蹲下,打开。

里面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我把衣服都拿出来,露出箱底。

手指在箱底边缘摸索了几下,找到一个小小的凹槽,用力一抠。

一块薄薄的木板被掀开。

下面,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包。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也是我上辈子悲剧的源头之一。

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小卷钱。

最大面额是十块的,更多的是毛票,卷得整整齐齐。

一共八十七块三毛。

这是我嫁过来三年,一分一厘、偷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私房钱。

上辈子,这笔钱在我被周强第一次打后,心灰意冷想跑路时,被婆婆翻了出来。

她拿着钱,在全村人面前骂我是家贼,骂我心思歹毒,藏着钱想害死他们母子。

周强觉得丢了脸,又是一顿毒打。

那顿打,彻底打碎了我逃跑的念头。

这笔钱,也被他们母子“充公”了。

后来,成了周强出去找相好的酒钱。

这辈子,这笔钱还在。

它是我启动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我把钱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衣兜里。

冰凉的钱币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堂屋里的动静小了些。

婆婆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周强还在哼哼唧唧地喊疼。

我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婆婆正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给周强擦小腿。

周强的小腿迎面骨那里,肿起老高一块,青紫骇人。凳子腿是实木的,我那一下用了死力,够他受的。

看到我出来,母子俩同时一僵。

婆婆的咒骂戛然而止,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周强更是下意识地把那条伤腿往回缩了缩,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

“你……你想干什么?”周强声音有点发虚,没了刚才的狠劲。

我没理他。

径直走到墙角,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和一把砍猪草的旧柴刀。

“我去后山砍点柴。”我丢下一句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婆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周强扯了扯她的衣角,眼神示意她别惹我。

我扛着锄头,拎着柴刀,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屋子。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活着。

真好。

后山不远。

这个点,村里勤快的人家已经吃过早饭下地了。

路上碰到几个扛着锄头的邻居。

“云舒,这么早上山啊?”住村头的王婶打招呼。

“嗯,砍点柴。”我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