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抬起头,迎上顾淮深瞬间变得错愕、惊疑,随即被汹涌的冰冷怒意覆盖的视线。苏晚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浅得几乎看不见,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针锋相对的、毫不退让的锐利。

“顾先生,”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层冰冷的低气压,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力量,“一年之后,准时离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淮深那张俊美却因震惊和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

“你,归我。”

阳光依旧明亮,梧桐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气里只剩下那张拍在宾利引擎盖上的巨额支票,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荒诞的光泽。

顾淮深那张惯于掌控一切、仿佛冰封面具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他死死盯着引擎盖上那张刺眼的支票,又猛地抬眼看向苏晚,墨色的瞳孔深处,是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他下颌绷紧,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引擎盖上的支票,像一记无声却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上。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一个他以为可以轻易用金钱摆平的女人——面前,感到了彻底的失控和荒谬。那串比他开出的价码还要多出三倍的零,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符号,嘲笑着他的判断和权威。

旁边的陈特助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微张,眼神在引擎盖上的支票和苏晚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来回逡巡,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世界观的奇景。他拿着文件夹的手都忘了放下,僵硬地停在半空。

苏晚仿佛完全没感受到这足以冻结空气的低气压和两道利箭般的目光。她弯腰,重新拎起自己放在地上的便利店纸袋,动作自然流畅,好像刚才只是顺手把一张超市小票放在了人家车上。

“现在,”她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顾淮深,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以进去办手续了吗?顾先生。”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顾淮深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层。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顾淮深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那股翻腾的怒火。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走。”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苏晚一眼,也完全无视了引擎盖上那张碍眼的支票,迈开长腿,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径直朝民政局大门走去。陈特助如梦初醒,慌忙将手里的文件夹合上,小跑着跟上,经过引擎盖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那张支票,却被顾淮深一声隐含怒气的低喝止住。

“别管它!”

陈特助的手僵在半空,赶紧缩了回来,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苏晚拎着她的帆布包和便利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门照进来,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她的背影依旧单薄,却莫名地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