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严溟宽大的袍袖只是随意地一拂。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鸣。数十道、上百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凭空而生,汇聚成一片冰冷刺骨的死亡之雨!它们撕裂雨幕,割开狂风,带着尖锐的、令人牙酸的破空厉啸,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银色瀑布,无情地笼罩了王铁牛渺小的身影。那光芒是如此耀眼,如此纯粹,带着仙家不容亵渎的威严和毁灭一切的意志。
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锁定了他全身的要害,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那是凡人面对仙术时最深刻的绝望,是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的绝对碾压。视野被刺目的剑光彻底吞噬,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小禾咳血的模样在剑光中无比清晰地闪过。那瘦弱的身躯痛苦地蜷缩,蜡黄的脸颊被病痛折磨得扭曲,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伴随着鲜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打着补丁的粗布被褥。那画面灼痛了他的眼睛,比头顶倾泻而下的致命剑光更加尖锐地刺穿了他的灵魂。
蝼蚁?命数?
一股滚烫的、熔岩般的力量猛地从肺腑最深处炸开,冲垮了所有的恐惧,烧干了骨髓里的战栗!那是比死亡更深沉、更蛮横的东西!
“啊——!”
王铁牛猛地昂起头,脖颈上青筋暴凸如虬龙,对着漫天倾泻的冰冷剑雨,对着那高高在上、漠然宣判他死亡的仙人,发出了有生以来最狂暴、最不甘的嘶吼!那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裹挟着滔天的怨愤和刻骨的仇恨,竟硬生生冲散了部分剑气凄厉的呼啸!
“仙人视我如蝼蚁——”他目眦欲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喷溅出的血沫,“我偏要活下去!活下去!小禾——!!”
最后一声妹妹的名字,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也凝聚了他全部的执念。嘶吼的尾音被更狂暴的剑啸彻底淹没。
嗤!嗤嗤嗤!
冰冷的剑光无情地洞穿了他的身体。肩胛、手臂、大腿……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烫下,撕裂感清晰无比。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带走生命的热度。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他像一只被狂风卷起的破麻袋,怀揣着那株带来灾祸也带来唯一希望的月见草,被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推离了崖壁,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墨色云雾的深渊急速坠落!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尖啸,盖过了伤口的剧痛,盖过了骨头碎裂的声响。头顶那一片冰冷的剑光和人影迅速远去、缩小,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翻腾的雨雾彻底吞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急速的下坠和失血中摇曳,迅速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最后残存的念头,只有小禾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怀中那株硬硬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月见草……
……
痛。
无处不在的痛。
像有无数烧红的针扎进每一寸皮肉,又像沉重的磨盘在缓缓碾碎他的骨头。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冰冷刺骨的感觉从身下蔓延上来,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