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爹痛苦的咳嗽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生死关头就在这一刻!必须再添一把火!拿出真正的“买命钱”!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一点。然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把手伸进了怀里。
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又被棍风扫得凌乱不堪。我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张皱巴巴、泛黄的纸。
那是我昨晚在柴房里,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用捡来的半截木炭头,歪歪扭扭画出来的东西——简易版蒸馏酒装置的草图!画得极其抽象,只有我能看懂关键部分,旁边还鬼画符似的标注了几个字:冷凝管、出酒口、密封
我把这张皱巴巴、沾着汗水和灰尘的纸,用两根手指捏着,颤巍巍地递向我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合着讨好、疯狂和最后一丝希望的扭曲笑容:
“爹您看这个够买咱家十条命不?”
我爹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手里那张破纸。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这张纸上。下人们一脸茫然。我娘卢氏也止住了哭泣,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只有福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这是何物?” 我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他实在无法理解,他这“疯儿子”在差点把天捅破之后,又掏出一张破纸说能买十条命?
“嘿嘿” 我咧嘴一笑,露出沾着灰的牙齿,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好东西,能让水变火,能让铜钱堆成山,能让陛下都舍不得砍咱脑袋的好东西!”
我故意说得云山雾罩,神神叨叨。这种时候,越是神秘,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尤其是对我爹这种老狐狸来说。
我爹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又看看那张纸,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穿透那张纸,看清我脑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刚才的暴怒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和权衡的凝重所取代。那根沉重的枣木家法棍子,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举着那张破纸,胳膊都酸了,后背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心里疯狂打鼓:老狐狸!别看了!赶紧接过去啊!信我一次会死啊?总比等着被高阳连累死强吧?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琢磨着是不是再表演个“癫痫”巩固一下疯子人设的时候,我爹终于动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没有接我手里的纸,而是对着旁边的福伯,用一种极其疲惫却又斩钉截铁的语气下令:
“福伯!把这把这孽障!给我押到书房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家法伺候!”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过院子里噤若寒蝉的下人,“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杖毙!”
“是!老爷!” 福伯躬身应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个刚才躲得远远的、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这次我没挣扎,顺从地被他们架着走。路过我爹身边时,我赶紧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塞到他手里,还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疯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