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接过那张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有愤怒未消,有深深的疲惫,有挥之不去的惊疑,但似乎也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
我被“押”进了书房。这地方我熟,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他爹办公和教训他的地方,充满了“童年阴影”。书房很大,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和线装书,一股子墨香混合着陈旧纸张的味道。我被按在一张硬邦邦的胡凳上,两个家丁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盯着我。
福伯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低声说了句:“二公子,您好自为之。” 然后就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门口两个“门神”。
我端起那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感觉干得快冒烟的嗓子总算舒服了点。然后,我就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了胡凳上,浑身骨头缝都在叫嚣着酸痛。累!真他娘的累!比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还累!身心俱疲!
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书房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我爹那张老狐狸脸,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张蒸馏酒的草图,就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唯一的生路!
我得打起精神,想想待会儿怎么跟我爹“对线”!怎么把“梦中老神仙传授酿酒仙方”的鬼话编圆了!还得把蒸馏酒的原理,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解释清楚!
时间一点点流逝。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外面偶尔传来的鸟叫声。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养神,脑子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模拟着各种可能的对话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我爹房玄龄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深色常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但脸上那浓重的疲惫和苍白,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尤其是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深陷在眼窝里,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他手里,正捏着我那张皱巴巴的草图。
他反手关上门,那两个家丁很识趣地退到了门外守着。
书房里,只剩下我们父子二人。
空气,再次凝重起来。
我爹没说话,也没看我。他径直走到书案后,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他把那张草图小心翼翼地铺在光滑的书案上,拿起旁边的一盏油灯,凑近了,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眉头紧锁,仿佛在研究什么天书秘籍。
我坐在胡凳上,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吭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默念:老神仙保佑!老神仙显灵!让这老狐狸信了吧!
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着,映照着我爹那张严肃而疲惫的脸。书房里只剩下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笃笃”声。
这无声的压力,比刚才在院子里挨棍子还难受!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终于,我爹抬起了头。他没有看草图,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我。那目光,锐利、深沉,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看穿。
“俊儿”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苍老?“这张图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