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离地那一刻,中条山十八万大军的神经中枢,被连根拔起。
接棒的是何应钦。4 月 5 日夜里,他从重庆飞抵洛阳,连军大衣都没脱,直接走进作战室。
地图摊在桌上,红蓝箭头交错。
「这条防线到底有多少个团?纵深多少公里?」
参谋们面面相觑,谁也答不全。
何应钦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住了整个中条山,却画不出一条完整的防御线。
二、情报
4 月 8 日,洛阳电台截获日军明码电报:「演习将于 5 月上旬开始。」
情报科把「演习」译成「逐点夺取」,在报告上写下结论:「敌或以营连规模,逐次蚕食外围据点,无大举合围迹象。」
这份误判的电报,被盖上「急呈何总长」的蓝色方印,一路绿灯。
更致命的是,中共地下党员嘉康杰 4 月 5 日就送来密报:
「敌已集结 10 万,分三路,拟封锁黄河渡口。」
密报被锁进第二战区机要室,理由是「出处待核」。
直到 5 月 6 日夜,这份情报仍躺在铁柜里,像一封迟到的遗书。
三、工事
4 月 10 日,韩俊杰带着炮连巡视防线。
他蹲在横岭关前坡,用手抠了抠土,一抠一个洞,洞里是松软的回填土——三年前就该浇混凝土的掩体,现在只剩几根锈钢筋。
「这叫防炮洞?」他骂了一句,把半截钢筋扔下山崖。
崖下传来空洞的回声。
摊开的工程表显示:
「三年预算,只完成四成。水泥被卡在武汉,钢筋沉在黄河,工兵被拉去修机场。」
韩俊杰用靴尖踢开一块松动的石块,下面露出一截未炸的日军 75 毫米弹壳——三年前「六六战役」留下的纪念品。
弹壳上锈迹斑斑,像时间给他留的警告。
四民间动员。
平陆县老鸦石村的炊烟刚冒头,张大娘已经抡起斧头,把自家两扇黑槐木门卸了下来。
「娘,门板拆了,夜里风大。」
闺女素云蹲在灶门口,把最后一把松枝塞进灶膛。
张大娘没回头,斧头继续劈:「风再大,也打不过鬼子的炮弹。娃们要抬回来,得有块板子。」
松脂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泡。
素云用木棍搅着,热气熏得眼泪直流。
「娘,我跟你去。」
「你留下熬药。」
张大娘把劈好的门板码成担架,又用草绳捆紧。
锅里的松脂渐渐浓稠,她舀出一勺,倒在竹筒里,筒口立刻封上一层琥珀色的膜。
「止血比啥都金贵。」
黄河岸边。
一列军列停靠在临时站台。
素云站在人群最后,怀里抱着装满松脂的竹筒。
她踮起脚望向车窗,看见一张稚嫩的脸——那孩子顶多十七八岁,嘴唇干裂,却冲她笑。
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去年在垣曲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竹筒递上去,指尖碰到对方冰冷的手背,她喉咙一紧,却只挤出一句:
「抹在伤口上,不化脓。」
列车开动,汽笛像一声长啸。
百姓们跟着跑,黄馍、草鞋、鸡蛋、花生……雨点一样砸进车厢。
有人边跑边哭,有人边跑边喊,声音混着车轮声,变成一条滚动的河。
张大娘站在最前排,双手拢在嘴边,嗓子喊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