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尸斑?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过他的心脏。

“不…不会的…你还有气…”陈实像是要说服自己,声音嘶哑,手下的动作却越发狂乱。他脱下她湿透的外衣,当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后背时,猛地顿住。指尖下,皮肤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极其短暂,快得像错觉。

陈实僵在原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

秋芸一直昏睡着。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喂进去的米汤水,十之八九顺着嘴角流出来。陈实日夜守着,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村里开始有了风言风语,像阴沟里的污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老龙潭的水鬼找替身哩!那地方邪性!前清时候淹死的新娘子,头七晚上不就爬回夫家了?把一家子都拖下了水……”

“自己走回来?啧,那还是人吗?怕不是水里的东西披了人皮……”

“你看陈实那娃,这才几天?眼窝都塌成窟窿了,印堂黑得像锅底!怕不是被缠上了,吸了阳气……”

这些低语像细小的毒针,趁陈实去村头水井打水时,钻进他的耳朵。他提着水桶的手猛地一紧,木桶粗糙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水鬼?缠上?吸阳气?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黏腻,不知是汗还是井水的寒气。

2 命悬线

身体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不是疲惫那么简单。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酸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隐隐的钝痛。早上对着水缸舀水时,水面上映出的那张脸,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眼袋乌青深重,两颊塌陷,皮肤松弛地挂在颧骨上,透着一种不祥的灰败气色。他才三十二,镜子里的人却像个五六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头。

这不对劲。绝对不对劲。陈实强撑着,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秋芸弄到了村卫生所。老医生王伯戴着老花镜,对着几张报告单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陈实啊……”王伯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沉重,“你…你得有个准备。”

陈实的心猛地一沉,目光下意识看向床上昏睡的秋芸:“王伯,是秋芸她……”

“不是你媳妇!”王伯打断他,浑浊的目光复杂地落在陈实憔悴不堪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是你!你自个儿看!”他把一张报告单推到陈实面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数值上。

陈实凑过去,那些陌生的医学术语和数字像天书,但旁边标注的箭头和后面触目惊心的“严重衰退”、“功能异常”、“濒临衰竭”等字样,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心肺功能……肝功……肾……”王伯的声音干涩,“你才三十二?可这些器官的老化程度……按这速度下去……每天,怕是要折损别人十年的寿数啊!”

诊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老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陈实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三十二岁?十年?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这怎么可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