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重重叹了口气:“我行医大半辈子,没见过这种怪事!秋芸丫头,从水里捞…咳,自己回来,昏睡着,可她的检查……”他抽出另一张单子,指着上面的数据,“除了虚弱,啥事没有!肺里干干净净,一点呛水的痕迹都没有!这不合理啊!”
肺里没有水?一个在深潭里泡了三天的人,肺里没有水?
陈实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溺水无痕?自身急速衰老?两件完全悖逆常理的事情,像两条冰冷的铁链,死死绞住了他的脖颈,越收越紧。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王伯,我…我先回去!”他几乎是跌撞着冲出卫生所,将王伯欲言又止的叹息甩在身后。村道上,几个原本在闲话的老妇人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噤声,眼神躲闪,如同避讳着什么不洁之物。
夜,深得像浓墨。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瓦片,沙沙作响。陈实瘫在秋芸床边的旧藤椅里,疲惫像山一样压着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秋芸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边缘——
啪嗒…啪嗒…
一种缓慢、沉重、带着令人极度不适的粘腻水声,突兀地穿透了雨幕。
像是什么湿透了的重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拖行。
陈实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衰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得肋骨生疼。声音来自堂屋!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耳朵死死捕捉着那声音的轨迹。
啪嗒…啪嗒…
声音在堂屋里移动,极其缓慢,像是在原地徘徊,又像是在…摸索。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陈实绷紧的神经上。不是老鼠,也不是猫!是脚步!湿漉漉的脚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房门下方那道狭窄的门缝。堂屋一片漆黑。
啪嗒…啪嗒…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片刻,最终,似乎朝着厨房的方向,渐渐远去了,消失在雨声里。
陈实瘫在藤椅里,后背的冷汗浸透了汗衫。幻觉吗?是身体衰败导致的幻听?
3 夜半惊魂
第二天清晨,当灰白的天光透过窗户纸渗进来时,陈实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堂屋冰冷的水泥地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
水痕构成的脚印!
从卧室门口开始,歪歪扭扭,一路延伸向通往后院的小门。脚印的形状模糊不清,边缘像是被水晕染开,透着一股非人的怪异。更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脚印的大小,分明和他自己的脚掌相差无几!
昨晚那个湿漉漉的东西,穿着他的拖鞋?在模仿他?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胃里一阵翻搅。他猛地冲向那扇后门,颤抖的手拉开插销,一把推开。
后院泥泞的土地被一夜雨水泡得松软。一串清晰的脚印,从后门门槛处延伸出去,穿过小小的菜畦,毫不停留地指向了后山的方向——那条通往老龙潭的、被村民们视为禁忌的小径!
脚印一路延伸,如同指向地狱的路标,没入后山浓密阴森的林木之中。
陈实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目光死死黏在那串脚印上。水鬼找替身……缠上了……吸阳气……老妇人们的低语在他脑海里尖啸。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转向屋内昏睡的妻子。那张曾经熟悉温婉的脸,此刻在昏暗光线下,透着一股死寂的陌生。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深渊里探出的毒蛇:爬回来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