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在吸我……”
4
绝望,如冰水灌顶。
这一切,都因沈青鸾而起。
柳如烟的哀嚎还在耳边,枯园的妖花还在脑中。
我像一头困兽,在空无一人的正堂里踱步,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就在我濒临崩溃之际,一道苍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是忠叔。
沈青鸾从娘家带来的,唯一的老仆。
她死后,他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以为他早已离府。
他沉默地走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木盒,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案几上。
“将军,这是夫人临终前,交代老奴转交的。”
他的声音沙哑,平静得可怕。
我死死盯着那个木盒,心跳如擂鼓。
我的手在抖,几乎拿不稳那只小小的盒子。
打开它,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本边缘卷曲、纸页泛黄的残破族谱,和一封压在下面的信。
信封上,是沈青鸾的字迹。
“夫君,亲启。”
我颤抖着展开信纸。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骨髓。
“夫君见信时,我或已非人。”
“吾族花魅,以情为食,以爱为根。生于天地,本无形体。”
“得遇心悦之人,得其深爱,方能凝血肉为身,化为人形,与凡人无异。”
“若所爱之人,情意转淡,心生厌弃,花魅便会日渐枯萎,回归草木本体。”
“夫君,你可知我为何疯癫?”
“你的冷落,你的不信,你的每一次厌恶,都像一把刀,在削去我的血肉,瓦解我的人形。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些疯言疯语,不过是灵力失控,魂魄离散的前兆。”
“我不是病了,我只是在枯萎。”
“你带回来的那把淬毒匕首,真是好东西。它未能杀我,却斩断了我与这人世间最后的善念与情根。”
“断了情根,便只能以恨为养,以血为泉。我成了怨生花。”
“怨生花,最喜吸食夺我位者之生气,她的精气,便是我重生的养料。”
信纸上的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翻过信纸,背面是最后一行血红色的字,像是用指尖血写就,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嘲讽。
“夫君,想救她吗?”
“来求我。”
“用你的血肉,求我再为你开一次花。”
信纸从我指间滑落,飘落在地。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瘫倒在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我厌弃的,是她存在的根基。
我斥责的,是她痛苦的哀鸣。
我亲手刺穿的,不是一个疯癫的妇人,而是她对我最后的、卑微的爱恋。
悔恨与恐惧,像两只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将我拖入无底的深渊。
我终于明白她临死前那诡异的笑。
她不是在诅咒我。
她只是在告诉我,我们之间真正的故事。
现在,才刚刚开始。
5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枯园的。
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那封信,被我死死攥在手心,纸张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可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