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鬼弯腰”时,老周按规矩连按三下喇叭。第一声喇叭响,路边的树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第二声,车厢里的灯闪了一下,老太太的背篓歪了歪;第三声,白裙姑娘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帆布包掉在地上,红色绸带散开,滚出来个相框。相框里是个穿军装的男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眉眼和白裙姑娘有七分像。但让她尖叫的不是相框,是相框下面压着的东西——是颗牙齿,成年人的臼齿,上面沾着点红血丝。

“这不是我的!”白裙姑娘慌忙踢开牙齿,“我包里只有我哥的照片!”

西装男突然站起来,他的皮鞋踩在牙齿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别大惊小怪,山里的路,难免沾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说话时,老周看见他的后颈有块青黑色的斑,像被人掐过的印子。

戴斗笠的老头这时才慢慢转过身。他的脸皱得像块老树皮,眼睛是浑浊的黄,死死盯着老太太的背篓:“你这口粮,是从‘养尸地’挖的吧?”

老太太的拐杖猛地顿在地板上:“老汉家别乱说话。”

“乱说话?”老头冷笑一声,摘下斗笠,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镇”字,“我是瓦窑沟的守山人,你背篓里的东西,阴气重得能压垮半座山。”

背篓里的东西突然剧烈地动起来,黑布被顶得老高,隐约能看见个小小的人影在里面挣扎。小女孩突然捡起地上的布娃娃,把娃娃的脸对着背篓,娃娃的黑纽扣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快停车!”老周突然踩下刹车,心脏狂跳。他刚才从后视镜看见,车后座的窗玻璃上,贴着无数张脸,都是青灰色的,眼睛黑洞洞的,正死死盯着车厢里的人。

那些是十年前山洪里淹死的人。

2 瓦窑沟

公交车停在一片空地,雨不知何时停了。

空地尽头有个石碑,上面刻着“瓦窑沟”三个字,字缝里塞满了红布,像在流血。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十几个灯笼,灯笼纸是黑的,里面的光透着股绿,照得树下的石碾子泛着青灰色的光。

“到了。”老周解开安全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们……自己进去吧。”

“师傅不进去歇会儿?”西装男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灯笼的绿光。

“不了,末班车得赶回去。”老周发动汽车,他看见后视镜里,老太太的背篓敞开着,黑布掉在地上,里面根本没有婴儿,只有个稻草人,穿着小小的红肚兜,肚子里塞满了头发。

白裙姑娘捡起稻草人,突然“咦”了一声:“这肚兜上的花纹,和我哥给我寄的一样。”她哥去年来瓦窑沟支教,上个月突然失联,电话打不通,学校说他辞职了,只有一个匿名包裹寄到家里,里面就是块绣着同样花纹的红布。

守山老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哥叫啥?”

“林建军。”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了,浑浊的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是不是穿件蓝格子衬衫?左额角有颗痣?”

白裙姑娘点头:“您认识他?”

“上个月,他在‘养尸地’被‘山魈’拖走了。”老头的声音发颤,“我们全村人找了三天,只找到他的衬衫,上面全是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