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怎么开头。
也许是因为这个家,从来不懂得怎么表达。
饭吃到一半,母亲忽然开口:“你回来干什么?”
林知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休息一段时间。”
“你不是过得挺好吗?怎么还要回来?”
林知言没有回话,放下筷子进了屋。
她的房间还保持着大学时的样子,书桌上铺着旧旧的桌布,墙角贴着几张已泛黄的海报。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天色慢慢转暗。
她其实没有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她甚至没想好,要不要再去工作,要不要留在这里,要不要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长梦——醒来,再开始。
第二天早上,林知言早早起床,去镇上那家还算不错的公司面试。她在简历上写了“城市A设计公司,运营主管”,而面试官却盯着那一行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问她:“为什么离职?”
林知言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个人原因。”
“方便说明一下吗?”
她顿了一秒,说:“家庭变故。”
对方点点头,写了些什么,然后话锋一转:“你愿意从基层做起吗?我们这边只有前台和数据录入岗。”
她没犹豫:“可以。”
面试结束后,她走出办公楼,看见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样子——穿着合身的长风衣,头发扎起,妆容清淡。看起来没有问题,甚至比周围大多数人都精神。
可只有她知道,那副体面,是靠多少咽下的委屈和不甘撑出来的。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公园。
老城区的公园不大,假山、鱼池、小广场,没几个游人。她坐在石椅上发呆,看着一对对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忽然觉得特别远。
她也曾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她是林家的女儿,是高考状元,是父母嘴里的骄傲。
而现在,她是一个被前夫背叛的女人,是一段失败婚姻的当事人,是一个没地方去、只能回老家的漂泊者。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在大城市租房那会儿,邻居家的小孩问她:“姐姐,你是不是很有钱?”
她说:“我不有钱,我有光。”
孩子没听懂,笑着说:“你比我妈好看。”
现在想来,那光,也许早就被生活一层层磨没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本地座机,一个是陌生号码。
她没有回拨,把手机重新塞进口袋。
天快黑了。
她走出公园,慢慢往家走。小巷里卖糖葫芦的摊贩还在吆喝,远处传来初中生的放学铃声。
她忽然觉得,这个城市变化不大,人也没太变。
变的,是她自己。
而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再变回那个曾经什么都不怕的林知言。
她打开家门,屋里灯亮着,母亲在看电视,父亲还坐在老位置。
她没说话,走进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坐下。
她以为,最难的是离婚那天。
可现在才知道,真正难的,是活下去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