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柱正对着改良锄头的草图发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 “咚咚” 的打门声，伴随着古大山那洪钟似的嗓门：“老古家的！开门！”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村长大清早的来干啥？昨晚祠堂那出还不够，难不成又要开批斗大会？正琢磨着，爹古永行已经一瘸一拐地去开门，门轴 “吱呀” 一声惨叫，像是被按了慢放键。
“村长？您这是……” 古永行的声音带着怯生生的颤音。
“少废话！” 古大山的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泥星子飞起来，“把你家柱娃子交出来！村民都说他是山里精怪变的，我得亲自验验！”
古德柱在里屋听得直撇嘴，验？难道还能像验猪肉似的盖个检疫章？他刚想出去，就被他妈刘氏按住了，她左手食指的弯月疤在日头下泛着白：“柱娃子别怕，娘护着你。”
“护？你护得住吗？” 王氏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隔着门板都扎人，“我看你们二房就是想窝藏妖怪，祸祸全村！”
紧接着是古德财的起哄：“妖怪！快把妖怪交出来！” 夹杂着古德金阴阳怪气的笑。
古德柱心里的火 “噌” 地起来了，这一家子戏精不去搭台子唱川剧可惜了！他挣开刘氏的手，掀帘走出去，正好撞见古永干领着俩儿子堵在门口，活像三只炸毛的斗鸡。
“哟，大伯这是组团来挖墙脚啊？” 古德柱故意拖长调子，四川口音拐了个弯，“还是说，昨晚祠堂没吵够，今天想补个加时赛？”
古永干被他说得一愣，显然没听懂 “挖墙脚” 是啥意思，却直觉不是好话，顿时吹胡子瞪眼：“小孽障！还敢嘴硬！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妖怪！” 说着就要抡拳头。
“住手！” 古永行猛地扑过去挡在前面，瘸腿在地上磕出 “咚咚” 响，“大哥！你要打就打我！”
这阵仗把村民们都引来了，围着院子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跟看猴戏似的。古大山清了清嗓子，摆出村长的架子：“都安静！古德柱，你说你不是妖怪，有啥证据？”
“证据？” 古德柱挑眉，突然指着古德金，“我知道他偷了三叔给我刻的木鸟，藏在他家柴房梁上！这算不算证据？”
古德金的脸 “唰” 地白了，下意识往柴房瞟。众人一看这反应，顿时炸开了锅：“乖乖！还真偷东西啊！”“我就说这娃子眼神不正！”
古德柱心里嘿嘿直乐，这叫转移焦点，机械术语叫 “齿轮换向装置”，百试百灵。
“胡扯！” 古永干还想嘴硬，却被古大山打断了。
“等等，” 古大山摸着下巴，“你咋知道他藏哪儿？莫不是…… 真有妖怪的本事？”
得，这老爷子脑回路比麻花还拧。古德柱正想解释，突然听见人群外传来 “让让！都让让！” 只见三叔古永生挤进来，手里举着个东西，老远就喊：“柱娃子！你要的木轮子做好了！”
那是个巴掌大的木水车模型，车叶削得整整齐齐，轴眼打得恰到好处，正是昨天古德柱托他做的。古德柱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成的证据？
“村长爷爷，” 他接过木水车，故意举高了让众人看，“您看这轮子，要是妖怪，能造出这玩意儿？” 他手指拨动车轴，木轮 “咕噜噜” 转起来，引得一片惊呼。
“这手艺…… 神了！”
“看着比村口那破水车精巧多了！”
古大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木轮，嘴里念念有词：“这…… 这咋转得这么顺溜？” 古德柱心里吐槽，这叫轴承润滑原理，搁现代幼儿园手工课水平，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古道整拄着枣木拐杖慢悠悠走进来，崔氏跟在后面，看见古德财就想往他手里塞糖，被老爷子一拐棍敲在手上。
“吵啥子？” 古道整的声音不大，却比村长的拐杖还管用，“天塌下来了？”
古大山赶紧上前把事情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强调古德柱 “形迹可疑”。古道整听完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木水车模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做的？” 他问古德柱。
“是我画的图，三叔帮我做的。” 古德柱实话实说，顺便给三叔刷波好感。古永生赶紧点头：“是柱娃子说要改改水车，说能转得更快。”
“哦？” 古道整来了兴致，“你懂水车？”
“略懂。” 古德柱摆出谦虚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这可是展示技术的好机会，“村口那水车车叶角度不对，费水又费力，改改就能多浇两亩地。”
这话一出，连古永干都愣住了。村民们更是交头接耳，要知道那水车可是村里的命根子，每年都得修好几次。
古道整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你要是真能改好，我就信你不是妖怪。”
“爷爷说话算话？” 古德柱故意激他。
“族长说的话，比刻在石头上还硬！” 古道整吹了胡子。
古德柱心里乐开了花，这波稳了！他正想再说两句，突然听见崔氏在后面嘀咕：“要是改不好，就该把他扔回后山喂狼……”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刘氏的脸瞬间白了，紧紧攥着古德柱的胳膊。古德柱拍了拍她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娘，放心，你儿子可是搞机械的，这活儿闭着眼都能搞定。” 虽然知道妈听不懂 “机械” 是啥，但这川味的保证总能让人安心。
古大山见族长拍了板，也不好再说啥，只是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啥本事！” 说着甩甩袖子，带着几个跟班走了。古永干不甘心地瞪了古德柱一眼，被古道整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悻悻地领着全家撤退，王氏临走时还不忘剜刘氏一眼。
村民们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瞅两眼那木水车模型。古永生凑过来，挠着头笑：“柱娃子，你这脑子咋长的？咋想出来的？”
“瞎琢磨的。” 古德柱打哈哈，心里却在规划：先改水车，再搞农具，顺便弄点土化肥…… 改善生活的工程得一步步来。
古永行蹲在地上，看着那木水车转了又转，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我娃…… 真能耐。” 他这辈子没说过啥像样的话，这句却比啥都实在。
刘氏端来粗瓷碗，里面是刚蒸好的红薯，热气腾腾的。古德丫抢过一块最大的，踮着脚往古德柱嘴里塞：“哥吃！甜！” 古德宝也举着他的破弹弓：“哥，我帮你盯着大伯伯，他要是敢来捣乱，我就打他！”
古德柱咬着红薯，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里。他看着眼前的家人，看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突然觉得这穿越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
远处的老水车还在吱呀转，像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古德柱知道，从今天起，这首歌要换个新调子了。他攥了攥手心的月牙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扳手的温度。
改水车？小意思。他可是古德柱，退休前可是能玩转精密机床的工程师，还治不了这木头疙瘩？
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古德柱啃着红薯，心里的蓝图却已经铺展开来，比这蜀地的山路还要长，还要远。
古德宝突然指着村口方向，小声说：“哥，四叔在那儿偷看呢。” 古德柱抬头望去，果然见古永富缩在篱笆后面，看见他望过来，赶紧冲他比划了个 “加油” 的手势，然后像兔子似的溜了。
古德柱忍不住笑了，这古家村的人啊，就像一堆没校准的齿轮，看着磕磕绊绊，转着转着，说不定也能转出些意想不到的名堂来。
他把最后一块红薯塞进嘴里，拍了拍手：“爹，三叔，咱去看看那水车？”
古永行和古永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刘氏笑着把布衫给他披上：“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古德柱点点头，领着两个小萝卜头，跟着爹和三叔往村口走去。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却像是通往新世界的康庄大道。
老水车的吱呀声越来越近，古德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这一步，他必须走好。
毕竟，他可是带着现代工业文明的火种，来点亮这大衍朝的穷山沟了。想想还挺激动，说不定以后能在这村里搞个 “古家村机械制造厂”，他当厂长，爹当车间主任，三叔当技术骨干…… 嗯，这蓝图可行！
古德柱越想越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连带着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阳光正好，风也温柔，看来是个搞工程的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