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也许是因为“冰工厂”的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活人的气息,驱散了空旷的孤独感……也许是因为郑司农那句关于回家会提前告知的承诺,卸下了潜意识里对夜晚的恐惧,,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总之,当晚林芝夏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竟睡得格外深沉安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恼人的手机闹钟响了足足三次,才把她从深度睡眠中拽出来。

林芝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室内厚重的遮光窗帘缝隙里,透进几缕微弱的、灰蓝色的晨光。她习惯性地摸索到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魂飞魄散!——糟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一瞬间所有的倦意都被驱散!没有什么比失去全勤奖更恐怖的事了!她瞬间进入“战斗”模式,以极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抓起包风风火火地冲下楼,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好。刚冲到客厅,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入户门被从外面推开。

郑司农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中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浅灰色专业运动服,额角带着晶莹薄汗,浑身散发着运动后的气息,显然是刚结束晨跑。手里竟还拎着牛皮纸袋,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叉烧包和糯米荷叶鸡。

“起来了?不吃点再走?”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早餐,热气仿佛能透过纸袋氤氲出来,“时间刚好。不吃点再走?刚出炉的,还热着。”

“不了不了!来不及了!谢谢!”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语速飞快地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脚步根本没停,像颗出膛的炮弹般就要往门口冲。对她来说多睡一分钟都是奢侈,更何况是早餐呢?

“等等。”他叫住她,她竟也真的乖乖停住了脚步。

郑司农将手中的早餐袋轻轻放在玄关柜上,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焦急。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干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因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我开车送你到地铁站吧。听阿旭说从这儿到地铁站,骑车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分钟。这个点路上车不多,开车过去,几分钟就到,能省不少时间。”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抚,“至少,够你在车上把早餐吃了。

林芝夏一愣,对上郑司农平静的眼神。这……算是昨晚那碗阳春面的报酬?一丝受宠若惊的意外感悄悄滑过心间,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细想。

“好…好的,那……麻烦您了,谢谢郑老师!”感激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习惯性的恭敬。

话音刚落,就见郑司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猛地想起昨晚他关于称呼的“禁令”——“以后别叫我郑老师了。听着太生分,也太像工作关系了”。大脑飞速运转,在社死边缘紧急刹车,她慌忙改口:“多谢你啊,老郑!”

“老郑?”郑司农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似乎被这个过于接地气的称呼噎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像是在极力憋笑。

林芝夏哪还顾得上研究他的表情,一看时间真的火烧眉毛了,抓起包就往外跑:“时间来不及了!”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坐进郑司农那辆低调奢华的宾利欧陆GT的副驾,捧着热乎乎的虾饺和叉烧包,林芝夏只觉得幸福感爆棚。能坐在顶级豪车里,不用蹬那破旧的共享单车,还能吃上热乎又美味的早餐……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郑司农启动引擎后并没有立刻出发,只是侧身,极其自然地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咔哒”一声替她扣好。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稔和难以言喻的亲密感,让林芝夏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坐稳。”郑司农低沉的声音响起,车子平稳地滑出车库,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果然如郑司农所言,开车简直不要太快,几分钟后车子就平稳地停在了最近的地铁站入口附近。林芝夏飞快地咽下最后一口虾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垃圾。

“谢谢……老郑!”下车前,她鼓起勇气,再次尝试了这个称呼,虽然声音依旧有些发虚。这一次,郑司农只是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含笑微微颔首。应该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吧?林芝夏这样想着,像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地铁站的闸机口,融入了早高峰汹涌的人潮之中。

地铁车厢里依旧拥挤不堪,空气混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来自“老郑”的新信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今晚若不加班,一起去母亲家里吃饭。若加班,改日。」

言简意赅,老干部风范十足。经过几次线上交流,她已摸清郑司农的习惯——能用一句话说明白的,绝不赘述;消息只发一条,绝不刷屏。他竟知道她加班?也许是因为昨晚她回来时都快十二点了。

林芝夏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今天的工作清单:整理顾西白案子的初步材料、处理吉氏集团艺人解约纠纷材料、跟进几个诉讼进度、处理何律突然丢过来的工作……如果一切顺利,没有突发状况,或许……大概……也许……能勉强准点下班?

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努力争取的决心,回复道:

「收到。我努力。」

发送。

此时地铁恰好驶入一个黑暗的隧道,手机信号瞬间中断。屏幕上“发送中”的圆圈徒劳地转了几秒,最终定格在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上。林芝夏看着那个刺眼的符号,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包里。就像她那句“努力”的承诺,在拥挤喧嚣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