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顾西白被私生饭骚扰的证据，其难度系数远超林芝夏的想象。
她满怀希望地联系了几家顾西白提供的遭遇过非法入侵的酒店，得到的回复却如同一盆盆冷水当头浇下。
“林小姐，非常抱歉，我们的监控系统存储周期严格执行行业标准，是30天。您要查询三个月的录像？这……早就自动覆盖删除了。”前台公式化的声音里透着爱莫能助。
私生饭的反侦察意识出乎意料地很强，在已经获得的录像里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影里的鬼魅，深谙规避监控之道，专挑死角活动。即使抓取了几个高度可疑的车辆牌照和模糊的偷拍身影，也难以从中获取有效信息。即使在盛夏酷暑，他们也能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宽檐帽、大墨镜、黑色口罩是标配，穿着辨识度极低的宽大卫衣或冲锋衣，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隔着这身装备即使在亲妈恐怕也认不出来。
林芝夏在电脑前枯坐，翻看着有限的证据，看得眼睛发酸，头晕脑胀，进展却几乎为零，不由得生起挫败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熄灭，映出她疲惫而倔强的脸。深吸一口气，她带着整理好的简报，敲响了何律办公室的门。
“进。”何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肃。
林芝夏推门而入，何律正伏案疾书，头也没抬。她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站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何律，打扰您。关于顾西白案子的证据收集，遇到了一些瓶颈，需要向您汇报。”
何律这才停下笔，缓缓抬起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芝夏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调查瓶颈：目标对象反侦察意识极强，行动高度隐匿，关键物证因时效问题大量灭失，现有线索价值低、追踪难度大，导致取证工作陷入僵局，短期内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
闻言，何律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十指交叉搭在腹部。短暂的沉默后，他抬了抬眼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牢牢锁住林芝夏那张略显疲惫和挫败的面庞。
“林芝夏，”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隐隐的穿透力：“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做审计出身的人，都该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抽丝剥茧的本事。在堆积如山的原始凭证里一丝不苟地那一点点微小的差异，不正是你们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嘛？难道说……”他刻意顿了顿，语调平缓，却字字如针：“是我何某人……之前高看你了？没想到，就这点困难，就能让你望而却步。”
激将法？
果然是老派作风的何律！如此直白！如此老套！却又如此精准地戳中了痛点！
如果林芝夏还是那个初出茅庐、一腔热血的愣头青，此刻恐怕早已被这赤裸裸的质疑刺激得面红耳赤，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了。但现在的她，早已被现实反复捶打，在社会的熔炉经久煅烧，磨平了不少棱角。她只是微微垂眸，避开了何律审视的目光，脸上维持着平静，内心却在冷笑：何扒皮！又来这套！又想用这招榨干我的剩余价值？
眼见一计不成，未能激起预期中的激烈反应，何律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似乎对自己这位小助理的抗压能力有了新的评估。他立马换上更戳痛点的策略：
“把你当年蹲在臭烘烘的猪圈里，一头、一头数小猪崽子、在库房里一颗、一颗清点那些螺丝钉的耐力，拿出来一半，这事就成了。”他精准地戳中了林芝夏简历上那段被她视为“黑历史”的审计实习经历，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指点迷津的笃定，“你还是那么死脑筋，何必死死揪着那些拿不到的证据钻牛角尖？把自己困死在死胡同里？法律是讲求证据链！但证据链是什么？它是一环扣一环的逻辑链条！不是只有拍到正脸、录到声音才算证据。有的证据，是可以‘创造’的！有的线索，是可以通过迂回战术，让它们自己主动浮出水面的！关键的关键……还是在你啊。”
何律刻意拖长尾音，镜片后的目光悄然带上一丝笑意。
如同醍醐灌顶！
林芝夏似乎在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何律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创造”？“迂回”？“让证据自己浮出水面”？电光火石间，一个冒险的方法论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转换思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明白了！”林芝夏猛地抬起头，原本黯淡疲惫的眼睛里闪着光亮，语气里难以掩盖激动与兴奋，“私生饭跟踪顾西白，无孔不入，难以捕捉……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做‘幽灵’的‘幽灵’？”她深吸一口气，思路越来越清晰，“我去跟踪那些私生饭！成为跟踪者的跟踪者！找到他们的据点，摸清他们的规律，记录他们针对顾西白的具体行为！这样，当他们下一次出手时，我们就能人赃并获，拿到最直接、最有力的现场证据！”
这个办法虽然操作难度高、风险大，甚至周期长，但一旦成功，回报率极高！
何律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孺子可教。看来猪圈和库房没白待，这看家的本事还没丢光。” 他难得的幽默了一句，随即神色一肃，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记住，安全第一。你的任务只是观察和记录，不是正面冲突。有任何危险苗头，立刻撤，报警，或者联系顾西白那边。去吧，方案细节自己完善，需要什么支持，提。”
有了何律的首肯，林芝夏如同打了鸡血。她立刻投入方案细节的细化工作中。研究那几个可疑车辆的活动范围，规划自己的蹲守路线和时间表，准备低调的伪装衣物（深色外套、鸭舌帽、口罩），甚至下载了几个隐蔽的录音录像APP。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逝……猎人，已准备就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