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坐在沙发上，摸到那个Zippo打火机还在垃圾桶里。他拿出来按了一下，火苗蹿起来，映着他手腕上的一道旧疤——那是大三时割的，因为林珊说「再缠着我就去死」。
火苗灭了。程岩把打火机扔进马桶，冲了三次水才下去。
他给李峰发消息：「喝酒去？」
李峰没回。
程岩点开朋友圈，刷到李峰刚发的照片——公司聚餐，所有人举杯，配文「团队最棒」。照片里他的工位已经坐了新人。
程岩关掉手机，电视屏幕的裂痕在月光下像张蜘蛛网。
他躺下来，听见楼上夫妻在吵架，女人尖叫着「废物」，小孩在哭。
空调滴水的声音像秒针。
4
程岩在沙发上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喉咙干得发疼，他爬起来去厨房找水，发现停水了——物业费没交，林珊肯定没去处理。
他抓起手机想打电话，看到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母亲。最新一条短信：「你爸住院了，北京第六医院，现在马上过来！」
程岩用矿泉水漱了漱口，吐出来的水带着血丝。下巴的伤口发炎了，摸上去火辣辣的疼。
地铁早高峰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程岩被夹在中间，闻着周围人的汗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恶心得想吐。旁边一个穿校服的初中生一直用胳膊肘顶他，嘴里嘟囔着「别挤了傻逼」。
医院走廊上全是人。程岩找到心内科病房时，母亲正坐在走廊长椅上啃馒头。见他来了，母亲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塑料袋，站起来就骂：「现在才来？你爸都快死了！」
病房里六张床，父亲在最里面那张躺着，手上插着输液管。看见程岩，父亲猛地坐起来，输液架晃得哗啦响：「你还知道来？挂号挂不上，住院办不了，老子差点死在急诊室！」
临床的病人家属都往这边看。程岩低头站着，像小时候挨训那样。
「要不是你王叔帮忙，我现在还在走廊躺着！」父亲嗓门越来越大，护士过来敲门：「家属注意点！」
母亲拽了拽父亲，压低声音：「你小点声，人家都看着呢。」
父亲冷哼一声，躺回去，把病床摇得吱嘎响。
程岩去护士站问病情。值班医生头也不抬地翻病历：「冠心病，需要做造影检查，家属先去交两万押金。」
程岩捏着银行卡：「能刷信用卡吗？」
医生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住院部一楼缴费处，现金信用卡都行。」
缴费处排长队。程岩站了二十分钟，前面的大妈一直回头瞪他，因为他身上有股汗臭味。
刷卡时机器滴滴响了两声，显示「余额不足」。程岩又试了信用卡，额度早刷爆了。
他给林珊打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背景音很吵，像是在商场。
「我爸住院了，要两万押金。」程岩直接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珊的声音冷冰冰的：「关我什么事？」
「就当借我的，下个月还你。」
「你拿什么还？失业金吗？」林珊冷笑，「我账户里就剩八千，还要交小雨的钢琴课学费。」
电话挂了。程岩站在缴费窗口前，后面的人不耐烦地推他：「快点啊！」
他回到病房，父亲正在吃医院配的盒饭，看见他就摔筷子：「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