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说不下去了。
抢救了半小时，医生出来说：「暂时稳定了，但必须尽快手术。」
程岩点头：「多少钱？」
「支架手术，国产的五六万，进口的十万左右。」
母亲腿一软，差点跪下。程岩扶住她，听见自己说：「做进口的。」
医生走了。母亲抓着他的手：「钱呢？哪来的钱？」
程岩摸出手机，翻到赵勇的电话。十年没联系的发小，去年在天津搞货运，说过「有事找我」。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赵勇的声音带着睡意：「谁啊？」
「我，程岩。」
「操！」赵勇一下子清醒了，「你他妈还活着？」
程岩蹲在走廊角落，把手机贴紧耳朵：「能借我十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勇说：「账号发我。」
挂断电话，程岩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他给赵勇发账号时，输错三次密码。
母亲在旁边小声哭：「你爸醒了，要见你。」
病房里，父亲脸色灰白，说话有气无力：「我要是死了，你妈就交给你了。」
程岩站在床边，闻着消毒水味混着老人身上的腐朽味，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背他看病的场景。那时候父亲的背很宽，走起路来稳稳当当。
「爸，钱凑到了，明天就手术。」程岩说。
父亲闭上眼睛，摆摆手：「出去吧，我累了。」
程岩走到走廊尽头，窗外是医院的后花园。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散步，有个年轻女孩坐在轮椅上，光着头，应该是化疗病人。
手机震动，银行短信：「收入100000元。」
程岩蹲下来，把脸埋进手掌里。袖口蹭到下巴的伤口，血又渗出来了。
5
程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了一夜，醒来时脖子僵得转不动。护士站的钟显示早上六点半，母亲蜷在隔壁椅子上，盖着件旧外套。
他去洗手间用冷水搓了把脸，伤口沾水疼得钻心。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胡子拉碴，像个流浪汉。
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林珊。最新一条短信：「今天必须谈谈，晚上七点，小区楼下烧烤摊。」
程岩给母亲买了豆浆包子，放在她旁边。母亲睡得浅，立刻醒了：「你爸早上要做术前检查，你去买点湿巾，他嫌医院的糙。」
医院小卖部的湿巾卖十五块一包，程岩拿了三包，又买了瓶矿泉水。结账时收银员多看了他两眼：「先生，您下巴流血了。」
程岩用湿巾按着伤口，回到病房时父亲已经醒了，正对着护工发脾气：「你会不会扶人？弄疼我了！」
护工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低着头不敢吭声。程岩过去帮忙，父亲一把推开他：「滚远点，笨手笨脚的！」
术前检查要排队。程岩推着轮椅，父亲坐在上面骂了一路：「这什么破医院，电梯这么挤！」「前面那老太婆能不能快点！」
CT室门口，父亲突然抓住程岩的手：「手术……不会出事吧？」
程岩愣了一下。父亲的手在抖，掌心全是汗。
「不会。」程岩说，「小手术。」
父亲松开手，又恢复那副凶相：「要是出事了，你妈就交给你了，听见没？」
检查做完已经中午。程岩去食堂打饭，刷卡时机器「滴滴」响了两声，显示余额不足。他换信用卡，还是刷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