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去,指尖碰到裂缝,温热的脉动从里面传来,一下一下,和我的心跳同频。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列车的脉搏,它也有心跳。
而我,现在正踩在它的心尖上。
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替代:愤怒。
它凭什么把我囚在这里?凭什么替我决定遗忘?
我攥紧那张“别回来”的纸条,纸面被冷汗浸透,字迹却愈发清晰,像烙铁烙在视网膜。
阿初的哭腔在脑子里回荡,声音不大,却字字带钩:“凯子,别停,往前跑。”
我抬头,看见车门上方的电子屏闪出一行新字:
“静止结束倒计时 00:00:03”
3、2、1——
所有声音瞬间归位:保洁阿姨的拖把“啪”落地,校服妹子发出半截尖叫,秃顶大叔指甲抠破皮,流浪汉塑料袋哗啦炸响。
列车继续向前,仿佛刚才的凝固只是打了个盹。
只有我,仍蹲在裂缝旁,掌心贴着那道温热的暗红。
我知道,它醒了,也记住我了。
第04章 员工铁门
裂缝合拢时,车厢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板平整得连划痕都没有。可我的掌心还残留那一下一下的脉动,像有人把列车的心跳偷塞进我血管里。我站起来,背脊贴着座椅,生怕再踩疼它。广播恢复机械女声:“下一站——循环。”
我喉咙干得冒烟,耳朵里却全是血涌的轰鸣。循环?去他妈的循环。我抬眼找人,想确认刚才的静止不是幻觉——保洁阿姨继续拖地,校服妹子低头通关,秃顶大叔抠指甲,流浪汉裹塑料袋——全都像被重新播放的录像,唯独我多了那段记忆。我攥着那张旧车票,纸面被汗浸得发软。箭头还在闪,指向车厢尽头的“员工专用”小铁门。门漆剥落,露出生锈的钢板,像结痂的伤口。我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咚咚直响,节奏和心跳打架。秃顶大叔忽然抬头,一把抓住我手腕。
“别去。”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片。
我挣了一下,没挣开。他指甲掐进我肉里,疼得我倒吸凉气。
“十年前我跟你一样。”他扯开西装领口,胸口一个紫黑色牙印,边缘溃烂,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一块肉,“门后不是出口,是复印机。进去一次,就多一个你留在这鬼车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车窗玻璃上,映出无数个他:二十岁的、三十岁的、五十岁的,全都穿着不同年份的西装,脸贴玻璃,眼神空洞,像一排标本。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底窜上寒意。可下一秒,阿初的哭腔又在耳机里炸响:“凯子,别停……”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被隧道撕碎。
我咬牙,冲大叔吼:“我得救她!”
他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手劲松了。我趁机甩开他,冲到铁门前。
门把冰凉,像死人的指骨。我深吸一口气,按下。
“咔哒。”
门开了条缝,一股霉味裹着铁锈味扑出来,像多年没打开的棺材。我回头,看见大叔冲我摇头,嘴唇蠕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回头。”
我心脏狂跳,却抬脚迈进去。
门在背后合上,发出“嘭”一声闷响,像心脏被锤了一拳。
黑暗瞬间吞没我,只剩心跳和列车远去的轰鸣在耳膜里交错。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周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