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的心,像是快要熄灭的炭火,被这几句话,又吹起了一点点火星。
“真……真的有这样的太后?”
那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渴望。
“谁晓得呢?”香蘅的声音里又恢复了那种苦涩的笑意,“兴许啊,就是我们这些苦哈哈,自个儿编出来骗自个儿,好让日子有点盼头的故事罢了。”
“行了,别瞎琢磨了,快睡。”
“明儿个,咱们得去延禧宫伺候宸妃娘娘,那位主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要是敢打一个哈欠,仔细你的皮!”
柳萱“嗯”了一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杏儿被挂在宫门外的惨状,一会儿又是那个传说中宫女出身的、心善的太后。
一个是绝望的地狱。
一个是遥不可及的天堂。
而她,就夹在这中间,连气都喘不匀。
3 会咬人的茶
延禧宫,听着名字雅致,里头的气氛却跟冰窖似的。
一大早,柳萱就跟着香蘅,低着头,小碎步地挪进了延禧宫的正殿。
这里的主子,宸妃,是眼下宫里头最得宠的新贵。
都说她出身不高,是靠着一副好嗓子和一手勾魂的舞姿,才爬上了龙床。
或许就是因为出身这根刺,扎在她心里头,所以她对待宫女,比谁都苛刻,仿佛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加倍地找补回来,好证明她如今的尊贵,是实打实的。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叫柳萱的?”
宸妃甚至没回头。
她就坐在那架巨大的黄花梨木梳妆台前,透过那面磨得锃亮的西洋水银镜,冷冷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柳萱。
镜子里头的她,云鬓高耸,凤眼狭长,嘴角天生就带着一丝往下撇的弧度,显得刻薄又傲慢。
“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柳萱的心,怦怦直跳,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起来吧。”
宸妃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
“瞧着倒是个干净的胚子。”
她转过头,总算是正眼看了柳萱一下,那眼神,像是在估量一件玩意儿的成色。
“从今儿起,你就负责本宫的茶水。”
“给本宫记牢了,”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本宫喝茶,讲究个‘温’字。入口不能烫了舌头,下肚又不能凉了心肺。差一分,本宫都喝不出来;多一分,本宫也咽不下去。”
“你,做得到吗?”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柳萱听着,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心上。
她想起香蘅在路上跟她说的。
上一个负责茶水的小婵,就是因为一杯茶,被宸妃说凉了,硬是拖出去打了四十板子。
现在人还在屋里躺着,能不能下床都两说。
柳萱赶紧低下头,把所有的恐惧都藏进眼底,然后,努力地,学着白天那个小宫女的样子,挤出一个微笑。
一个谦卑的、顺从的、毫无攻击性的笑。
“奴婢……奴婢记下了,一定尽心伺候娘娘。”
宸-妃看到她这个笑,似乎很满意。
她嘴角那丝下撇的弧度,总算是往上扬了扬。
“嗯,还算懂规矩。”
“下去吧。”
柳萱如蒙大赦,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一出殿门,她才发现,自己后背的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